幽荧的确是死的象征,世间万物由太极两仪相生而成,烛照为阳,幽荧为阴。幽荧所过之处,万物颓败衰亡,自然被神州大地上的人们视作不祥之兆。
然而,天地灵气相辅相生,即便幽荧遭受挫败,也不会从此消灭,只是被打散了形貌,驱逐于大地上最为荒芜的角落。这些地方被人们称作幽沼。一缕残魂驻留在幽沼中,吸收灵气,重新凝聚出形貌,竟变作少年人的模样。
幽荧见他不语,问道:&ldo;你不怕我么?&rdo;
他答道:&ldo;怕也没有用,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若想除掉我,实在易如反掌。&rdo;
少年并没有除掉他,只是怔怔地盯着他。
那时候,幽沼笼罩在深邃的山影中,两山之间的石缝仅有一线微光透入,不偏不倚地洒在他的身上。
他的模样和这片晦暗并不相称,身形好似云中而来。沐浴兰芳,华采若英。
也难怪少年看得入了迷。
他轻笑出声:&ldo;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除掉我,毕竟只有这里我会同你讲话。&rdo;
少年人皱眉道:&ldo;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do;
他耸耸肩:&ldo;天上呆着无聊,才来人间走一遭,你信么?&rdo;
少年摇了摇头:&ldo;不信。&rdo;
他轻笑一声,将视线投向高处的石缝:&ldo;我是被关在这里的。我触犯了禁忌,从此便被剥夺神号与封地,神识被囚于幽沼,不能够离开半步。&rdo;
少年一怔,随即皱眉道:&ldo;那我便没有办法了,我的形貌已散,只剩一缕残魂,离了幽沼便不复存在,我帮不了你。&rdo;
&ldo;是么,我倒觉得你陪我说说话就不错。&rdo;
少年眨了眨眼:&ldo;你最好不要同我说话。&rdo;
&ldo;为什么?你该不会是个讨人嫌的小孩吧。&rdo;
&ldo;我不是小孩,只是灵力不够用,才化作小孩的形貌罢了。&rdo;
&ldo;好吧,比起又黑又高的怪兽,还是现在的样子更适合你。&rdo;
少年似有些愠色,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声:&ldo;神也好,人也罢,都喜明而恶暗,只要活着,便一心想要避死,只要兴盛,便一心想要避衰,所以,我与你没什么好说。&rdo;
少年的语气平淡,其中并无喜怒心绪,仿佛在叙述着日升日落一样的事实。说罢,便将视线移开,目光扫过地面,很快注意到地上的图案。
这里是寸草不生的幽沼,然而,皲裂的大地上却雕刻着世间万千灵物,鸟兽花木,山川湖海,皆由优美的线条勾勒而成,栩栩如生。
他绕到少年面前,露出笑容:&ldo;怎么样,好看吗?&rdo;
明明是他破坏了土地,语气却像是在邀功似的。
少年皱了皱眉,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顺着问道:&ldo;这些都是你雕刻的?&rdo;
&ldo;是啊。&rdo;
&ldo;无聊。&rdo;
&ldo;不不,妙处多得很,&rdo;他的嘴角还含着笑意:&ldo;我雕刻一件东西,是为了把它记住,我雕过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包含着我的念想,如此一来,就算我触不到它,也不会忘记它的模样。就算我被长久地囚在这里,也拥有人间万象,怎么会无聊。&rdo;
少年再次望向他,神色迟疑,像是懂,又像是不懂。
两人的视线交汇,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少年大约还是没懂,眼皮耷下,脸上浮起倦意,似乎将要入睡。
幽荧只是灵气聚集,睡去的时候,脚底生出几条虚影,身体被一团模糊的雾气笼罩,像是要散开在雾气中,与天地重新融为一体似的。
&ldo;慢着,&rdo;他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ldo;不多留一会儿么?&rdo;
&ldo;留下来做什么?&rdo;
&ldo;我可以为你雕一副塑像,将你的样子也记下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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