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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第1页）

我把那发子弹杵在泥蛋的胸口。泥蛋震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ldo;躲不开。别想躲开，它比声快两倍多。进去，肉撕开，撕得很开，连血管带肉，带神经。呼，带走一大块，它走了，你的肉想合上，合不上，撕烂了。这是好的，没打在骨头上。打骨头上它就在你那一百多斤里打旋，转着圈，开出一条道，打胸口的子弹也许就在肚子里才找到。打脑袋上，进去，‐‐通‐‐，然后出不去，就在脑袋里打转。‐‐柔柔柔柔‐‐，好几圈，这里边的东西被搅成糊……&rdo;

那帮乡下人的脸被我吓得煞白，无论如何，这带给我一种怪异的快乐。

泥蛋：&ldo;怎么跟别人说的不一样啊？&rdo;

我：&ldo;他们说假话，我说真的。这还是好的。这是步枪，轻的。重机枪，空空空空，那东西是泼子弹的。别指望就挨一发。通通通，它能推得你从这撞到那。你被打烂了，你也撞烂了。赶快看，哧，你拿枪的手轻啦，整条，撕走啦……&rdo;

一片煞白的脸中一张最煞白的脸：&ldo;……真的吗？&rdo;

我：&ldo;当然真的，知道为什么打仗总有那么多失踪的吗？烂糊啦……你怎么就回来啦？&rdo;

我跳了起来，一群人中间被吓得最惨的一个是我们的督导阿译。

阿译：&ldo;没人。&rdo;

我：&ldo;唐基不在？&rdo;

阿译：&ldo;嗯。&rdo;他反过味来：&ldo;我找副师座干嘛？&rdo;

我：&ldo;得啦得啦。一个肚子里的蛔虫，谁身上的虱子是个公母都瞒不过。&rdo;

阿译忽然表情怪异地看着我，而我也发现了我在相当亲切地拍打着他。

阿译：&ldo;烦啦，你这两天怪兮兮的。&rdo;

我：&ldo;小太爷从来就是天生异相的。&rdo;

阿译：&ldo;我的意思是说……&rdo;

泥蛋在那边可着劲大喊：&ldo;王八蛋！&rdo;

我吓了一跳：&ldo;干什么干什么？&rdo;

满汉愤怒地：&ldo;鬼子那边骂我们！&rdo;

我：&ldo;骂什么？&rdo;

满汉：&ldo;八格牙路！&rdo;

我：&ldo;没想法。请他们吃隔夜屎。&rdo;

阿译：&ldo;对对！&rdo;

我没心思参与这种永无休止的骂局，沿着交通壕走开。满汉乐颠颠地赶回去开骂阵。阿译犹豫了一下决定清高，他跟着我。我想离阿译远点儿，因为我忽然觉得那张小白脸让我看着亲切。

阿译想离我近点，因为他忽然觉得我这张小白脸让他看着亲切。

我想刚才的几个小时里，阵地上的我，去师部的阿译，都发现一件事，我们一直是一群人，从来没有试过一个人。&rdo;

我都从交通壕钻回一线战壕了，阿译还锲而不舍地跟着，我拿着望远镜冲对岸看，他也假模假式地看着。

泥蛋满汉那一伙在那边哇哇地跟对岸骂着，有时国骂，有时地方话，西岸那边有时日语，有时夹生得不得了的汉语，于是东岸也有时汉语，有时掺上夹生得不得了的日语。

&ldo;罗圈腿！小矮子！&rdo;

&ldo;该死的！&rdo;（日语）

&ldo;田鸡腿！萝卜头！&rdo;

&ldo;垃圾兵！&rdo;（日语）

&ldo;小东洋！连茅坑都抢的叫花子！&rdo;

&ldo;我们给你带来死的觉悟！&rdo;（日语）

&ldo;竹内连山上了山，带个联队屎克螂！老子一炮干他个球，统统滚作驴粪蛋！&rdo;

西岸沉寂了一小会，他们听得懂&ldo;竹内连山&rdo;四个字。

再杀过来时便是夹生的中文，&ldo;无头的小鬼叫虞啸卿！冤死野鬼全是他的兵！竹内队长的狗是健太郎！噬完他的胆嚼他的肝！&rdo;

我们这回静寂了，大概都被小日本居然用中文编骂词儿给吓住了。

我呸了一口：&ldo;无聊。&rdo;

阿译：&ldo;文理不通。&rdo;

我：&ldo;东西两岸，统统的撑的。&rdo;

阿译：&ldo;十三点。&rdo;他还要给我解释：&ldo;十三点就是捣浆糊的傻瓜嘛。&rdo;

我：&ldo;两边都十三点。那你就是个十四点。&rdo;

阿译便立刻警惕地看着我。

我：&ldo;我至少是个十三点。&rdo;我连忙友好地看着他：&ldo;我是想起我犯傻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多傻，小日本刚往我们阵地上撩过白磷弹，啥都糊啦，我还划火柴。&rdo;

阿译确定我并无恶意时便绽放笑脸：&ldo;我是十三点。我……我……&rdo;

他居然还要想他什么时候做过傻事，我善意地提醒他：&ldo;不用想。多啦。&rdo;

阿译便几乎有点雀跃地：&ldo;对，多啦！我最十三点的是对你开枪，你别介意。&rdo;

我：&ldo;反正也没打着。跟你说我怎么个十三点，一致对外那会去游行，大棍子刚挥过来就吓尿啦，幸好立马水龙就浇过来啦。我就一边往上顶一边想。这回总没人看得出来啦。&rdo;

阿译：&ldo;你听我这个。我从小就十三点，小时候爬电线杆子。手扎钉子上啦，我不敢拔，就挂在那等大人来等了半个钟。后来我爸问我你就那么能忍痛？我其实是怕痛，怕那一下痛。嗳呀，我现在说起来还打寒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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