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亭笑笑:&ldo;好,明天早上,我在大华等着你。告辞!&rdo;
滕井忽然拉过寿亭:&ldo;陈先生,我在中国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我从东京帝国大学商科毕业之后,直接来到这里。我不见你的时候,有时候很恨你,但是见了你,就不想放你走。陈先生,我提一个要求,大华染厂还是你的,咱们一起合作,干更大的事情,赚更多的钱,我们一起发展,好吗?&rdo;
寿亭非常真诚地说:&ldo;滕井哥,咱们是老朋友了,我在济南已经开始建厂了。再说,你们占了东三省,我要是跟着你干,也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咱们要是有缘,还会继续合作下去。你刚才说了,日本人在山东的总部就是济南高岛屋,你的人也住在那里,你也常到那里去。胶济铁路这么方便,咱们还有见面的日子。我也会一直用你的坯布,尽管现在日本布已经算不上便宜。但是,我陈寿亭从二十多岁就和你来往,这些事情我是不会忘的。&rdo;
滕井点头:&ldo;是的,是这样。我今天没有约你到商社去,就是想和你喝几杯。可是咱们进行得太快,还没开始点菜,你就要走了。我知道你不会和我合作,但是我要作最后的努力。你算给朋友一个面子,咱们一起喝几杯吧!&rdo;
寿亭眼里含着泪:&ldo;滕井哥,你的情分寿亭领了。下午咱还得签约,我也得再到车间指画着,把机器给你保养一下,好让你接过来之后立刻开工。咱俩虽然也都老了,但是还有千千的早晨,万万的下午。我在济南等着你,等着你再给我唱日本歌,在你喝醉了时候。滕井哥,寿亭告辞了。&rdo;说罢,两人携手走出来。滕井原地站好,鞠躬。寿亭抱拳:&ldo;回去吧,我明天在大华等着你。&rdo;说罢回身上了汽车。
【4】
明祖办公室里,明祖放下了滕井的电话,两眼发直,呆呆地坐到了椅子里。贾小姐在明祖接电话时,一直关心地听着,她看到明祖呆若木鸡,关切地问:&ldo;陈寿亭真把大华卖给了滕井?&rdo;
明祖掏出手绢来擦汗,嘴唇直打哆嗦。
贾小姐又问:&ldo;滕井给咱打电话是什么意思?&rdo;
明祖端过水来喝一口:&ldo;他问元享什么时候卖。&rdo;他呆呆地看着前方,&ldo;寿亭,你走了,我连一个伴儿也没有了。&rdo;
贾小姐拉起明祖,坐在沙发上,随之把茶也端过来:&ldo;明祖,别发愣呀,你说说,咱怎么办?卖还是不卖?&rdo;
明祖双手抱着头,低垂着。这时,刘先生进来了:&ldo;董事长。&rdo;
明祖抬起头来:&ldo;什么事?&rdo;
刘先生表情犹豫:&ldo;东亚商社打来了电话,从下月开始,停止提供坯布。&rdo;
明祖自嘲地笑了:&ldo;真让寿亭猜对了。刘先生,就按咱商量的办,打电报到上海,从现在开始,用上海六合纺织厂的布。让上海六合派人来谈。&rdo;
刘先生出去了。贾小姐说:&ldo;这事我怎么不知道?&rdo;
明祖说:&ldo;我忘了告诉你了,过年回来后,我和寿亭长谈了一次。他让我找赵东初,联络上海林家,就是六合。这林家不仅有纺织厂,也有染厂。前几天上海寄来了布样,也报了价。布的成色不错,比日本布差不到哪里去。但这还不是国内最好的,因为咱刚开始用,不敢订得太多,新近刚起的那些纺织厂,嫌咱要的量少,不肯来。不过这价钱比滕井现在的布价低。幸亏寿亭支了这一招,要不现在咱可怎么办呀!&rdo;
贾小姐说:&ldo;陈寿亭不是说把工厂卖给德国人吗,怎么弄来弄去卖给滕井了?&rdo;
明祖叹口气:&ldo;这也是没办法。你没看报纸吗,滕井让人去家驹楼前头放枪,还扔手榴弹!寿亭当初给我说,他虽然把厂卖给了滕井,但他又说保证让滕井开不了工,不让滕井挤咱。&rdo;
贾小姐不屑:&ldo;这是哄孩子哪!大华染厂接过来就能干,怎么还说让滕井开不了工。这是怕咱抢他的买卖,怕咱先把元享卖给滕井。哼,这人心眼真多!&rdo;
明祖摇着头:&ldo;不会,他当时说得很认真,咬牙切齿的。&rdo;
贾小姐烦了:&ldo;明祖,咱也该想想了,陈六子走了,青岛就剩下咱了。要不,滕井也会到咱这里来打枪。&rdo;
明祖苦笑:&ldo;寿亭卖了大华,能在济南继续干,可咱卖了元享,到哪里去呀!看看再说吧!唉!&rdo;
贾小姐灵机一动:&ldo;明祖,你看这样行不行,咱让滕井入咱的股,咱和他合起来干。&rdo;
明祖垂着头:&ldo;那样还不如卖了呢!&rdo;明祖叹着气,看着窗外,&ldo;泱泱中华,天朝上邦,万国来朝,全他妈的屁话!中国,中国人的中国!在中国的地面儿上,让外国人逼得走投无路。&rdo;说时,仰面看着天花板,眼泪淌下来。
寿亭还没回来,家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乱转。老吴站在一边,想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家驹走到老吴跟前问:&ldo;滕井不会把六哥扣起来吧?&rdo;
老吴忙说:&ldo;不会,绝对不会。这是谈买卖,他怎么能抓人呢?&rdo;
家驹又开始转:&ldo;那就好,那就好。这去了时候也不少了,也该回来了。难道汽车坏到路上了?&rdo;
老吴干笑:&ldo;那不会,就是坏到路上,这几步走着也回来了,看来是没谈完。&rdo;
家驹站到窗前:&ldo;东初说得真对,六哥就是死,也得先看好了哪家棺材便宜。都这份儿上了,给钱就卖吧,别再争来争去了。唉,急死我了!&rdo;
老吴走到电话跟前:&ldo;东家,要不我给东亚商社打个电话?&rdo;
家驹愣了一下:&ldo;不行,不能打。别坏了六哥的套路。不行,这个电话不能打。&rdo;
老吴的手从电话上拿开:&ldo;要不,我打发个人到东亚商社门口瞅瞅?&rdo;
叮铃……电话响了,家驹一步迈过去抓起电话:&ldo;喂?哪里?噢,明祖呀,六哥去东亚商社卖厂还没回来。&rdo;老吴在他身后一听这话,急得直摆手。&ldo;好好,你知道了?滕井告诉你的?实在没办法呀,明祖。咱好好聚聚,十几年了,对,没问题。不行,不行,明祖,还是我请客。好,好,六哥回来我告诉他。好好。&rdo;家驹把电话放下了。
家驹脸上轻松了些:&ldo;六哥把厂卖了,滕井给他打的电话。&rdo;
老吴这才掏出手绢来擦擦汗:&ldo;万幸,万幸,卖了就好,卖了就好。&rdo;
家驹说:&ldo;老吴,快让人冲上壶茶,六哥这就回来。&rdo;
老吴答应着下楼了。
寿亭进来了,家驹一看寿亭,像小孩子似的哭了:&ldo;六哥,你可回来了。呜‐‐&rdo;
寿亭大惊:&ldo;怎么了?&rdo;
家驹哭着说:&ldo;我怕滕井扣下六哥。&rdo;
寿亭拍拍他的肩:&ldo;好了好了,这不回来了嘛!&rdo;
家驹也不好意思了,低着头摘下眼镜来把泪擦干:&ldo;六哥,咱那本票他看出来了吗?&rdo;
寿亭冷冷地哼了一声:&ldo;他看出来?看出什么来?那是真票,是咱自己存的钱。你的外国名就是贝格尔。滕井还他娘的神了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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