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掉了泪:&ldo;孩子,咱那大钱都扔上了,想收也收不回来呀!孩子,别难过,姑对不住你。等那个野娘们来了,看我怎么收拾她!&rdo;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
翡翠抽泣着说:&ldo;怨不得人家,是家驹哥忘了俺。&rdo;说着大哭着跑向自己的屋。
老太太追出来:&ldo;他爹,快去喊家骏套骡车,把咱哥咱嫂子接来。&rdo;老太太用手一点,&ldo;都是你,留洋留洋,好好的孩子给弄成这样。翠呀,开开门,姑有话说。&rdo;老太太推着门,&ldo;这是哪辈子作的孽呀,养了这么个东西!&rdo;
家骏的太太在自己屋里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看到这一幕,偷偷地笑,一想幸灾乐祸不对,忙跑出来,加入了劝导的行列。&ldo;大嫂,你开开门,看把咱娘急出病来。&rdo;
卢老爷叹口气站起来,从一个全新的高度进行反击:&ldo;怨我怨我,什么事都怨我!外国人是一夫一妻,这找二房,不是外国学来的。&rdo;说着抓紧出去叫家骏了。
【8】
寿亭正在车间里领着干活,家驹来了:&ldo;六哥,现在这么多工人,不用你再干了,指画指画就行。&rdo;
寿亭拿过块包皮布擦手:&ldo;你有什么事?&rdo;说着把家驹向一边拉了一下,怕染浆溅到他身上。
家驹犹豫,拿过一封信:&ldo;是……思雅请我吃饭。&rdo;
&ldo;谁是思雅?&rdo;
家驹抻抻量量地说:&ldo;就是……就是大洋马。&rdo;
寿亭乐了:&ldo;嘿,有点艳福。&rdo;他和家驹往外走,&ldo;你这是披蓑衣的还没走,打伞的就来了。二太太怀着个孩子,我看你还是少弄这些营生。&rdo;
家驹为难:&ldo;六哥,我也不想弄,是她非要请我。我收到这信就犯嘀咕。这大洋马是孙明祖的相好,又是元亨的股东,她请我,能有什么好事儿?我心里没底,这才来问你。&rdo;
寿亭想想说:&ldo;我知道,这大洋马是孙明祖最得力的干将,没有她,元亨没现在这成色。她请你能为什么呢?嫁给你倒是不会,在一块玩玩倒是有可能,也就是跳跳舞什么的。至于别的,你除了学染织不会染织,什么也不会呀!哈……&rdo;
家驹也乐了:&ldo;要钱,她不会,她是不是想会会我这留学生?&rdo;
寿亭和他来到车间外边:&ldo;留学生和别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女人说不准。你这一说,我倒觉着还真得慎重,别中了什么计。先别慌,你让我想想。&rdo;
这时候,一个小童工跑出来,吕登标拿着竹批子在后面追,大叫:&ldo;站住,回来!&rdo;
那童工顶多有十四五岁。家驹见了一皱眉。寿亭回过头,大吼:&ldo;放下!你这是干什么!&rdo;
那童工过来就给寿亭跪下:&ldo;掌柜的,我错了,别打我。&rdo;
寿亭一把提起他来,吕登标气呼呼地跟上来:&ldo;这个小杂种,吃饭最多,干活最少。我让他放水,喊了好几遍他都装没听见。&rdo;
寿亭问童工:&ldo;有这事儿吗?&rdo;
童工哭着:&ldo;掌柜的,我站在烘干机跟前,那机器轰轰地响,我没听见。&rdo;
寿亭问:&ldo;是没听见还是成心不动弹?&rdo;
吕登标抢过去说:&ldo;他听见了,就是不动弹。我看就是欠打。&rdo;
寿亭冷冷地看他一眼,吕登标向后退了一步,怒气全无。
寿亭说:&ldo;狗子,你是东家的远亲,你爹找了老东家好几回,说了不少好话,这才带着你来了青岛。咱这活是累,没白天没黑夜的,可总比在家挨饿强。你没来的时候,全粮食的干粮你吃过吗?&rdo;孩子摇头。&ldo;没吃过吧。干咱这活,不能光有力气,还得灵透。那机器转着,挤着你怎么办?你看看杜二子,还不是因为睡着了才挤掉了一只手?这是咱东家人性好,养着他,要是搁着别处,这一辈子可怎么办?给吕把头鞠个躬,回去吧,好好干。&rdo;
狗子给登标鞠躬,然后抹着泪走了。登标刚想走,寿亭让他站住:&ldo;咱这厂外头就是马路,你举着个竹批子撵个孩子,你想干什么?&rdo;
&ldo;你喊他的时候,一声他就应,可我喊好几声,他就是生生地装着没听见。气死我了!&rdo;
寿亭盯着他:&ldo;吕登标,从今往后我给你立下个规矩,不能动不动就打人。不错,我也打,可那是他真干错了。我不在车间的时候,你就坐着抽烟,一动也不动,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把头,你拿钱多,你不领着干,那些工人能服你的气?&rdo;
登标没词了。寿亭抬手轰他走,登标走了。
寿亭教训登标的时候,家驹走到一边去抽烟。他见登标回了车间,这才又回来。
寿亭说:&ldo;我想辞了他。&rdo;
家驹忙制止:&ldo;不行不行不行!他是翡翠的姨表弟,不行不行。六哥,这可不行。&rdo;
&ldo;正是因为他是大太太的表弟,我才留到现在。他收工人的礼你知道吗?&rdo;
家驹慌了:&ldo;我抽出空来说说他。我在外头娶了老二,打心里觉得对不住翡翠,再辞了她表弟,翡翠又要面子,别一时想不开,再寻了短见。不行,不行!&rdo;
寿亭叹口气:&ldo;唉!这朝廷里全是亲戚,事儿就不好办,工厂也一样。就这么着吧。刚才说到哪里了?&rdo;
家驹看看太阳,掏出手绢来擦擦汗:&ldo;说到大洋马为什么请我……&rdo;
寿亭觑着眼说:&ldo;你先去吧。记着,回来照实给我学。这男女之间的事儿,本身就是干柴禾上打火镰,火星子要是掉在柴禾上,兴许没事,多数是有事。家驹,你不到车间里去,你是不知道,这些工人比在家里种地累得多。人家撇家舍业地跟咱出来,就是想弄个仨瓜俩枣的。咱别出去乱花钱,等咱有了钱,多买机器少用人,咱留着钱干大事业。&rdo;
【9】
下午,周村通和染坊里,柱子正在与客商说话。伙计们里外地忙活。这时,一个邮差来到门口。这邮差穿着绿坎肩,背着绿褡子,站在门口喊:&ldo;周掌柜的,青岛姑爷有信来。&rdo;
柱子闻声而起,先向门口跑,一想不对,然后向后跑,边跑边喊:&ldo;爹,六哥有信来,拿图章。&rdo;
周掌柜的正在堂屋悬腕运笔,闻之弃笔于侧,拉开抽屉拿图章。
周掌柜在看信,柱子也往纸上看,只是不认字,表情关心带着急:&ldo;爹,六哥信上说什么?&rdo;
周掌柜喜中带急地说:&ldo;快去你家把采芹和你娘叫来,让你媳妇也过来。你六哥那飞虎牌在青岛城里打响了,还上了报纸。这报纸是什么?&rdo;
柱子也不知道报纸是什么,站在那里摇头。周掌柜的笑了:&ldo;我知道你不知道啥是报纸,快去叫人呀!&rdo;
柱子答应一声,飞奔跳出门槛……
第六章
【1】
下午四点多钟,家驹在家里洗漱,以备精神焕发地去会贾小姐。他在那里洗脸,二太太捧着毛巾一旁侍候。家驹脸上带着水,侧着脸说:&ldo;我是这样说,并没让你这样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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