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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ldo;连你也不可以吗?&rdo;小宛不相信地看着他，&ldo;她连你也不满意?还是你不愿意娶她?&rdo;

&ldo;我?&rdo;之也苦笑，&ldo;我算什么，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够他认识的那帮人中任何一个的资产零头。&rdo;

&ldo;钱又不能代表一切。你这么优秀，还不够吗?&rdo;

张之也看着小宛，这回是真地笑了：&ldo;小宛，你有时候单纯得让人有犯罪感，我不知道是因为你还小，还是你太特别，现在已经没有人这样说话了，知道吗?&rdo;

&ldo;哪样说话?&rdo;

&ldo;像你这样啊，说钱不是万能的，说感情重于一切，说爱要天长地久……&rdo;

&ldo;这样说，很傻吗?&rdo;小宛困惑地问。

张之也抱紧她，忍不住深深吻下去：&ldo;傻，傻得独一无二。&rdo;他抱着她，仿佛抱住一件瑰宝，生怕打碎或失去。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恐惧，怕伤害她，怕失去她，怕配不上她，他该怎样来保护他的瑰宝呢?

仿佛突然下定决心，他问：&ldo;小宛，我知道等这场演出完了，你会有几天假期，想不想去上海走一趟?&rdo;

&ldo;去上海?为什么?&rdo;

&ldo;去旅游。还有，拜见这个人。&rdo;张之也展开一张报纸，梨园消息一版头题写着：梨园前辈林菊英八十大寿。

&ldo;林菊英是谁?&rdo;

&ldo;若梅英的师姐，当年&lso;群英荟&rso;的刀马旦。&rdo;张之也怂恿着，&ldo;她住在上海，地址我也弄到了。她一定很清楚梅英的事，你要是想见她，我陪你去。&rdo;

&ldo;好。我去。&rdo;小宛立即便决定了。

该怎样评价梅英呢?

一个戏子，大烟鬼，军阀的五姨太，&ldo;文革&rdo;中畏罪自杀者……

也许，在世人眼中，她一生中从未做对过什么。

即使死后，也只是一只糊涂的鬼。从来都没有对过。

可是，她却执迷不悔，执著地爱，也执著地恨，即使死，仍要苦苦追寻一个答案，要等他，找他，问他：我要问你一句话。

我要问你一句话!

小宛决定替她找出那句话的答案。

然而走之前，还有一场重大的演出要准备。剧团很久没有这样紧张热闹过，一套套的行头，一匣匣的头面，一场场的锣鼓点，一叠叠的节目单，小宛在准备服装之余，还要帮着叔叔伯伯婶婶姐姐们眷清场次，并在排练时充当临时场记和茶水小妹，忙得不亦乐乎。

先是响排，后是彩排，再是走台，然后，就要正式演出了。

演出前夕，水溶给演员们做最后的动员报告，大谈京剧表演的历史与前景，谈当代演员的任重而道远。

&ldo;这次的曲目都是经过挑选的，最适合表现戏剧的&lso;综合性&rso;与&lso;虚拟性&rso;，而在&lso;程式化&rso;上有大力的改革，叫人耳目一新。选择《贵妃醉酒》做开场，就是要充分体现这个戏剧的&lso;综合性&rso;，歌和舞是密不可分的，而舞蹈又与武功一脉相承，贵妃的布景和行头都是最讲究的，音乐也华丽，动作比较大开大阖，最能表现演员的唱功与身段;而选择《大劈棺》压轴，是为了它的力度，在舞美上我们吸曲了南剧的焰火效果，相信观众反响一定会很热烈;《倩女离魂》是新戏，这次只表演其中一小段，试试效果，也好继续改进。总之，相信我们的时代是最好的，我们的演员也是最好的，不能&lso;绝后&rso;，也要&lso;空前&rso;……&rdo;

水溶很擅长做这类鼓舞人心的报告，语气很是煽情。小宛有些哭笑不得，替老爸感到无奈，他昨晚还在跟自己感叹剧团的演员青黄不接，功力不济呢，新来的琴师甚至连&ldo;二黄&rdo;里的&ldo;散板&rdo;和&ldo;摇板&rdo;都分不清，最常规的&ldo;导回龙&rdo;都常常出错，本来应该&ldo;导板&rdo;一句后接&ldo;碰板&rdo;回龙，补足一个下名，再接原板、慢板的，叫做&ldo;碰原&rdo;。他可好，常常&ldo;回龙&rdo;后就一路&ldo;摇板&rdo;下去，简直除了&ldo;西皮流水&rdo;就再不会其他的调调;演员呢，也是&ldo;韵白&rdo;和&ldo;京白&rdo;含混不清，念白时统统是舌头底下打个转儿就应付过去，快时不见流利，慢时不见妩媚，脚尖不肯跟着脚跟走，眼风不肯跟着指尖走，水袖不能跟着心意走……

然而今天到了台上，在全团员工面前，他却要昧着良心夸赞他们是最好的演员，是空前绝后‐‐也许，这便是领导的艺术，或者说，是领导的义务吧?

正想得出神，忽听耳边&ldo;哧&rdo;的一声，似乎有个女子在不以为然地轻笑。

&ldo;梅英?&rdo;她本能回头，却茫然无所见。但是，小宛已经知道了，&ldo;她&rdo;在这儿!在某个不可见的角落，或者，就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的身边。&ldo;她&rdo;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ldo;她&rdo;。

小宛有些赌气，朝过面聊过天交换过身世，也算是朋友了吧?甚至&ldo;她&rdo;还上过她的身，让她唱了一次《倩女离魂》，还跟她回过她的家，偷梁换柱地出现在留声机的光影年华里，却仍然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戏弄她。做朋友做到这样，未免太不公平。她瞪着空气，悄声问：&ldo;你在哪儿?现身!&rdo;

可是&ldo;她&rdo;不回答，也没有现身。她甚至不知道&ldo;她&rdo;还在不在这儿。就像同网友聊天，人家隐身时，她也弄不清对方还在不在。

小宛上网，只要登陆qq，一定是&ldo;现身&rdo;，就是不愿意让人家猜。在就是在，不在就不在，何必藏头缩尾?

这样想一想，倒觉得气平起来，小宛自我安慰：就当是同隐身的网友相处吧。对方爱理你就发个笑脸，不爱理你就潜水沉底，何必一定要揪他出来?水至清则无鱼，做朋友，又何强求?

贵妃醉酒（1）

不过是半尺白绸，一把扇子，可是落在戏子的手里，便有了万种风情，千般含义：

使劲地甩一下水袖是生气拒绝，缓缓地收回来是情意彷徨，举起盖在头上表示惊慌悲怆，一时又不停地舞动着在空中画出大幅大幅的圆圈，又似青衣的焦急忧虑，心思潮涌;诸葛亮摇的是羽扇，小生们用的是折扇;周瑜把双雉尾翎子弯下来咬在嘴里全身抖动着表示气愤，吕布用一条翎子的末梢去拂貂蝉的脸却是挑逗……

北京的道路一天一个样儿，立交已经修到五环了，大楼像雨后春笋似说冒出来就冒了出来。可是戏台子上，服装头面的造型，演员的唱腔手势，甚至水袖羽扇的指代意义，却是一成不变。

关起剧院的门来，当今天的演员当年的戏子唱起同样的腔调搬演重复的故事时，这里的时光便停止了。

台上只一日，人间已百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戏台成了传说里的天堂，上台的人就是进入时光隧道，把百年沧桑一袖承担，搬演千般风月，万古仇冤。

二胡与丝竹同唱，水袖共羽扇齐飞。于是，情孽冤宿便借尸还魂了……

戏院一早贴出海报来，第一场是文戏《贵妃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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