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说的当真?&rdo;
&ldo;只不过皮垫太凉。有的女人发牢骚。有一个女人──那是在罗兹──拒绝跟我再次见面:她患了坐骨神经痛。&rdo;
冯&iddot;施特龙别格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只好弯着腰走出汽车。他冲司机挥了挥手,答应司机可以把车开走。
&ldo;什么时候来接你?&rdo;
&ldo;不用了……我就留在这里了。&rdo;
特劳布身穿粉红色长衬裤和齐腿的毛料衬衣,正躺在床上等冯&iddot;施特龙别格的来访。
&ldo;向战士致敬!&rdo;
&ldo;向作家致敬!&rdo;冯&iddot;施特龙别格回敬道。&ldo;起来吧,伯爵,伟大的事业正期待着你去完成呢!&rdo;
&ldo;伟大的事业完蛋了。只剩下一堆粪土了。&rdo;
&ldo;我清醒的时候是没法跟你争论的。&rdo;
&ldo;抽屉里有威士忌。&rdo;
&ldo;你从哪里搞来的威士忌?&rdo;
&ldo;《洛桑报》的一个小伙子给我留下一箱。&rdo;
冯&iddot;施特龙别格从桌子里取出一冯酒,倒了一杯,掺了点水,一饮而尽。他怡然自得地眯缝起眼睛,说道:
&ldo;作家先生,这种饮料散发出真正的粮食味道,你感觉到了吗?至于烧酒我可没法喝,我看它不是用粮食,而是用尿素做的。化学迟早会把美食原理给毁掉的。人们将要去啃填满卡路里的圆珠笔。&rdo;
&ldo;有什么新闻吗?&rdo;
&ldo;没有。&rdo;
&ldo;很快又要开战了吧?&rdo;
&ldo;你指的是什么?&rdo;
&ldo;我喜欢这个女郎!我指的是什么时候又要逃跑?&rdo;
&ldo;这不仅仅取决于我们,一定程度上还取决于红军。&rdo;
特劳布苦笑了一下。
&ldo;可笑,&rdo;他说。&ldo;今天到哪儿去?&rdo;
&ldo;随便什么地方,只要有很多人和好音乐。&rdo;
&ldo;那就是火葬场了。&rdo;
&ldo;作家先生,你是个凶狠而讨厌的人。&rdo;
&ldo;我们到娱乐场去吧,实在无处可去。&rdo;
&ldo;你一点新闻也没有吗?&rdo;
&ldo;你是指女人吗?&rdo;
&ldo;眼下我还不怀疑你搞同性恋。&rdo;
&ldo;没什么特别有趣的。&rdo;
&ldo;你这人心眼儿不错,可是把女人包得很严实。&rdo;
特劳布穿好衣服,把收音机开得稍响些,然后停在这台棕色的、体积很大的装置跟前。
&ldo;你听这个匣子时不觉得可怕吗?古戈。&rdo;
&ldo;为什么?相反,我为这个奇迹感到惊喜。&rdo;
&ldo;你是为人们能把世界塞到六个一碰就碎的小灯泡里而惊奇吧?是这样吧?&rdo;
&ldo;不错。&rdo;
&ldo;你这是出于野蛮。你是个野蛮人。野蛮人不懂什么叫害怕,因为上帝没有赋予他们想象力。收音机使我感到恐惧,我怕它,古戈。你听,&rdo;特劳布转动键钮,红色指针沿着刻度滑过一座座城市的名称:伦敦,马德里,莫斯科,纽约,开罗。&ldo;听到了吗?世界是由二十亿种意见组成的。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意见、命运和真理。在我们这里,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把纳粹主义的真理强加给几百万同胞。而谁又能判定,这几百万人在睡觉之前都说些什么呢?当然,这要在他们确信盖世太保的窃听器不会录下他们的话的情况下。他们对自己、对我们、对学说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帝国中,谁了解这些情况?没有人了解。我们崩溃的根源就在这里。我们的真理不是从几百万人通向个别人,相反,是从个别人通向几百万人。世界是注定要毁灭的。看来这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不同的真理在封建时代可以归结为一种真理,而现在不同的真理是注定要互相消灭的,因为它们都是由科学家的智慧和工业化的威力加以支撑的。&rdo;
&ldo;不过我们还是有必要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今天我们跟谁睡觉?&rdo;
&ldo;我们是些胆小的鼠类,我们射击的方向不应该与士兵在前线射击的方向相同。&rdo;
&ldo;我可没听见你的话,我刚到浴室去了一下,&rdo;少校打了个呵欠说。
&ldo;我们全都把自己出卖了:我们对正在逼近的失败看得很清楚,可我们沉默不语,无所作为,回避现实,害怕盖世太保把我们的侵入关进集中营。看来叫醉醺醺的哥萨克把他们打死更好些。我们已经被搞得不敢思考了,我们已经不会幻想了,所以我们才害怕身边的盖世太保,却忘记了遥远的契卡。&rdo;
&ldo;汉堡来的那个金发女郎在什么地方?&rdo;
&ldo;见你的鬼去吧!&rdo;
&ldo;你怎么啦?亲爱的作家?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和绝望?&rdo;
&ldo;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概念混为一谈?火气──是一种概念,绝望……是完全相反的一种概念。有火气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绝望,而绝望者不懂得什么叫火气。你是个聪明人,可是跟戈培尔唱一个调子。&lso;有火气的悲观主义者&rso;──他是这么讲的吧?既然对当前形势的清醒理解被称为有火气的悲观主义,那么这就意味着,在上层,他们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实质和冲突的必然性。而在下层,凡是敢于这样理解问题的人,就要被关进集中营医治火气。我第二次出卖自己是在一九三九年。我那时就明白了,我们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是注定要失败的。如果首先将寄希望于每一个单独的公民,然后再寄希望于全民族,是可以建立一个千年帝国的。应该从每一个德国人的个体解放出发,可是他们却搞起了群体奴役。我当时认识一些从事地下活动的人,既有依靠共产国际的人,也有与伦敦保持联系的人。我本应听取他们的观点。可我把他们从家里赶了出去。我尽管把他们赶了出去,但心里明白我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哦,恐怖教育!它的功效来得多快!我们将长久地受到它的毒害!我们,德意志民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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