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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科利亚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转过身，只见一个老大娘站在门旁，正用手遮住一支刚刚点着的大蜡烛。

&ldo;早安，大娘。&rdo;科利亚说道。

&ldo;早安，先生。&rdo;

老大娘把十字架下面那只小杯里的残烛拿出来扔掉，把新烛放进去插牢。一阵风吹来，烛光摇晃了两下，熄灭了。科利亚取出打火机，把蜡重新点上。

&ldo;谢谢，先生。&rdo;

&ldo;不用谢。&rdo;

&ldo;先生不是波兰人吧？&rdo;

&ldo;我是俄国人。&rdo;

&ldo;从你的口音可以听出来。你是从安乐窝集中营来的吧？&rdo;

&ldo;不是。那是个什么样的集中营？&rdo;

&ldo;那儿住的是随德国人一起撤退的俄国人。每天都有很多人到那里去。&rdo;

&ldo;听说那座集中营在雷布内镇……&rdo;

&ldo;先生听错了。&rdo;

&ldo;你能不能指给我去那儿的路？&rdo;

&ldo;当然行。&rdo;老大娘答应了一句，便朝耶酥受难相跪了下去。她小声祈祷着，用嘴唇发出迅速而模糊的声音。她有时沉默下来，手扶地，磕起头来。

第二章仅仅是开始

1、科利亚

科利亚看着老大娘，不禁想起了外婆。外婆信神，科利亚认为这是一种耻辱。一次，她去买东西，把装钱的旧红皮包掉在了地上，从皮包里掉出一个刻着耶酥受难相的正方形铜十字架。科利亚一边笑，一边从地上捡起来，还把外婆取笑了一番。然后把十字架扔到了房角衣柜的下边。外婆哭了。这时谢苗舅舅刚洗过澡，穿着没扎皮带的制服走了进来。他照科利亚的脖子打了一下，打得不重，可是叫人感到委屈。

舅舅沉下脸说：&ldo;不象话！不准捉弄人，懂吗？&rdo;

&ldo;她信上帝！&rdo;孩子哭了。那时他十二岁，是全家的宝贝，无论是母亲、舅舅，还是外婆，谁也没动过他一指头。&ldo;她信上帝！&rdo;他哭叫着，&ldo;是个教徒！可我是少先队员！她信上帝！&rdo;

&ldo;我也信上帝！&rdo;谢苗舅舅说，&ldo;我信我的上帝，她信她的上帝。&rdo;

又过了很长时间，舅舅给科利亚讲了一个故事。在革命后的头几年，他们弄了几只死猫，从窗口扔进寒冷的教堂里。一些老头、老太婆正在那里做祷告，祈求上帝把胜利赐给他们不信神的儿子们──红军战士。一只死猫落在一个老大娘身上，结果她得了心脏病死了，可她正照料着四个孩子：孩子们的母亲饿死了，父亲是布留赫尔手下的一名红军指挥员。

波兰老大娘站起来，说：&ldo;走，我告诉你去安乐窝的路。&rdo;

科利亚从衣袋里拿出一包德国饼干：&ldo;拿去吧，老妈妈。给孙子们吃。&rdo;

&ldo;谢谢，先生。&rdo;老大娘回答。&ldo;我们不吃德国人的……&rdo;

科利亚和老大娘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走去。在遥远的南方，重重叠叠的群山笼罩在一片淡紫色的晨雾中。科利亚和老大娘登上了一座小山岗，一幅宏大美丽的画面展现在眼前：冈峦起伏的田野，一片片的翠林，一个个教堂的尖顶象玩具似的，从许多公里之外就能看见，因为空气就象早晨的溪流一样明净──仿佛河底的每一粒沙放在了显微镜下，清晰可见。只有当一阵风刮过来，搅动了溪水之后，那些沙粒才会消失，变为一片黄沙。过后又是一片寂静，风逝去了，于是颗颗沙粒又彼此分开。眼下也是如此：有时一阵风吹了过去，驱赶着灰色的飞云，那些教堂的尖顶便暂时隐藏了起来。一座座小屋的红色砖顶映现在眼前。炊烟枭枭，鸡鸣犬吠。清晨开始了。

&ldo;先生从布尔什维克那里逃出来，是因为他们太可怕吧？&rdo;老大娘问。

&ldo;我去找我的未婚妻。她随父母一起走了。大家都走了，他们也跟着走了。&rdo;

老人抬眼看了看科利亚，说：&ldo;先生，你穿的这件上衣背上破了，你知道吗？&rdo;

&ldo;知道，&rdo;科利亚答道，其实他并不知道。&ldo;大概是在树林中划破的。&rdo;

&ldo;德国人喜欢穿戴整齐的先生，&rdo;老人一边说，一边仔细看了看科利亚。

&ldo;我也喜欢整齐，&rdo;他答道。&ldo;到了那里我再缝吧。&rdo;

一条小径从大路通向林边的一座小屋。

&ldo;我就到这儿，&rdo;老人说。&ldo;再见，先生。&rdo;

&ldo;再见。谢谢，大娘。你是专为教堂送蜡烛来的吧？&rdo;

&ldo;不是，我是从克拉科夫来的，我的儿子关在那儿的牢房里。&rdo;

&ldo;为什么？&rdo;

&ldo;为各种各样的事，&rdo;老人答道。

&ldo;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干家务活，&rdo;科利亚说。&ldo;这儿离集中营不远了吧？&rdo;

&ldo;还有五里路。别操心，我有两个孙子，能对付得了。你记住把衣服缝好，德国人不喜欢穿戴不整齐的人。&rdo;

科利亚来到&ldo;安乐窝&rdo;后，受到一个身穿皱军衣的年老的德国军官的盘问，折腾了四个来小时。接着那人让他写了一份详细的履历，拿走了他的护照，把他带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锁上门，熄了灯，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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