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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第1页）

不出所料，贺明生面色当即变了。

青芝佯装说错话匆匆离开，心里却乐开了花，之后凡是有贺明生在的场合，她都会有意无意提容氏，不但提容氏，还提越州。

贺明生当时正暗中布阵对付田氏夫妇的魂魄，万没料到这时候会蹦出个青芝。

有道是&ldo;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rdo;，原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老天爷却跟他开起了玩笑，一个人做过的事，终究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显露出来。

贺明生开始与青芝周旋，结果发现她知道的并不多，并且光凭这丫头一个人的说辞，远不能证明他就是彭大郎，他既不想受她要挟，也不想节外生枝，便打算找个借口把青芝撵出去。

青芝似乎洞察了贺明生的企图，在他令人把她叫到前楼问话之际，当面问了他一个问题：&ldo;主家，你认不认识戚氏？&rdo;

她说她不奇怪容氏记得彭家的事，只奇怪一年前戚氏听到&ldo;越州彭氏&rdo;时的反应，戚氏明明不是越州人，为何会那样惊慌。

&ldo;主家你那时候总去彩帛行，是不是也认识戚氏？人人都说她的死有些古怪，婢子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官府？&rdo;

贺明生当场就明白了，这个青芝是个天生的敲诈犯，尽管她并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凭借着一种敏锐的直觉，洞悉了他心里最阴暗的部分。

就在那一瞬间，贺明生下定决心除去青芝，他依言给了青芝几锭金，背地里却开始跟踪她，正要找机会下手，二怪就闯了出来。

&ldo;你们住到彩凤楼之后，青芝觉得自己有了倚仗，开始加倍地敲诈我。&rdo;贺明生苦笑，&ldo;彩凤楼到处住满了人，连小佛堂都安置了好些道士，她以为我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料我已经暗中在她身上施展邪术，那晚我约她出来，她估计是觉得那口井就在小佛堂附近，料定我不敢拿她怎么样，所以很放心去了井边。&rdo;

&ldo;一个人贪婪到极致时，往往会露出蠢相。&rdo;他唏嘘，&ldo;如果青芝不变本加厉敲诈我，也许我会放过她。可惜没有如果，她这是死有余辜。至于她那个毁人容貌的姐姐，同样死不足惜。&rdo;

他平静地做出总结，语气寻常得像在谈论昨晚的那场雨。

&ldo;原来是这么回事。&rdo;蔺承佑唔了一声。

他抬眼看着贺明生：&ldo;假如你杀死田氏夫妇之后就离开长安，也就不会横生枝节了，但对你而言，光取田氏夫妇的性命似乎不足以泄你心头之恨。&rdo;

贺明生嘴角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

&ldo;你很恨他们吧。&rdo;蔺承佑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变化，&ldo;尤其是戚氏，如果我没猜错，她是你的姨母。&rdo;

贺明生身形一晃，一股强烈的恨意从他眼中迸射出来，原本平静无澜的一张脸，顷刻间布满了杀气。

他阴森森地笑起来：&ldo;&lso;我本狗彘，不配苟活。&rdo;

每吐露一个字，他脸上就添一份惬意之色。

&ldo;这些年我最大的憾事，就是让这两个畜生多活了十年三个月二十天。&rdo;

蔺承佑没再诱使贺明生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贺明生一动不动矗立着，俨然陷入了回忆里，两颊隐约现出了锋利的棱角，显然正在紧紧咬牙。

突然一下子，他像是想起了某个片段，原本狰狞的五官松开，脸上慢慢浮现一抹苍凉之色。

再次开口时，他平静的嗓音里多了份苦涩感。

&ldo;我本姓彭。&rdo;他抬眸静静注视蔺承佑，&ldo;原名彭玉桂。&rdo;

蔺承佑怔了一下，淡笑道：&ldo;&lso;昆山片玉，桂林一枝&rso;，好名字。&rdo;

&ldo;让世子见笑了。&rdo;彭玉桂苦笑，&ldo;这是彭某的阿爷取的，他盼着我有朝一日能折桂攀蟾，故而连名字也往这上头取。我还有个妹妹，妹妹的名字叫宝娇，也是阿爷取的。&lso;宝娇&rso;，自是心头之爱的意思。&rdo;

他眉头轻颤，猛然闭上双眼，然而眼泪压根不受控制，无声无息垂落下来。

蔺承佑心中五味杂陈，突然听到背后衣料簌簌响动的声音，才发现滕玉意似乎有所触动。

&ldo;我阿爷是个酸腐文人。&rdo;彭玉桂慢慢睁开眼，神态有些麻木，&ldo;读了一辈子的书，最后一事无成，在世人眼中，他显然不大有出息，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老好人。说是开村学，阿爷收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每到交束脩的时候，一大半孩子拿不出钱，可阿爷毫不计较，依旧尽心尽力地教学，开了几年私塾，年年都入不敷出。

&ldo;我那阿娘似乎从不懂得抱怨，为了贴补家用，她整日替人做针黹、洗衣裳，平日里攒下点银钱，都用来给我们兄妹俩吃用了。积余慢慢耗光了，日子越来越清苦，阿爷心疼阿娘，下狠心把私塾关了，听说捕鱼颇能维持营生，他就白日里替人写字画，半夜偷偷去学捕鱼。&rdo;

他苦涩地笑：&ldo;纵算过得拮据，一家人也总是其乐融融的，渡口的富户不少，但我和妹妹从未羡慕过别人家的孩子。我阿娘最会做&lso;冷淘&rso;（注），每到夏天的时候，她用槐叶拧成汁和面，把面条下到井水里用淘过之后，再拌素酱给我们吃，冷淘碧莹莹的，我和妹妹能吃一大碗，阿娘给妹妹擦完了嘴角，又笑着给我擦。阿爷呢，一心要我好好读书，只要有空，他就一笔一画教我写字。我学会了，再来教妹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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