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筛选一下,我们挨家去看。&rdo;宗见说。
&ldo;小宗也很关心房子吧?&rdo;清川摆出长辈的口吻,&ldo;打算结婚了?&rdo;
&ldo;我陪朋友看过几次房。&rdo;宗见顾左右而言他。
&ldo;我那位朋友,皮肤很白,骨骼很小,是个动人的小家伙,&rdo;宗见满不在乎地笑道,&ldo;跟俞老师很相像。&rdo;
这话唐突了。
清川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做出被冒犯的表情。宗见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取烟盒,抖出几棵烟草,侧侧身,道:
&ldo;抽烟吗?&rdo;
清川摇摇头,默不作声。这孩子的语气是大大地不妥了。他对着一个足以做他阿姨的女人轻佻地谈论异性,分明忽视了清川的年纪。
魅惑版的跑车(2)
清川毕竟是一把岁数了,懈怠、戒备,对超越常规的人与事怀着本能的警惕,不比宗见的横冲直撞。年轻人的生活是热水煮青蛙,青蛙会扑腾,会跳将出来。中年人的生存状态好比把青蛙放在冷水中,慢慢加热,青蛙会因为惰性而停留,直至被煮死。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宗见的车载cd播放着英格玛乐队的乐曲,由秘鲁排箫演奏,清寂而落寞的旋律。这种风格的音乐,清川闻所未闻。
&ldo;有没有招魂的意味?&rdo;宗见微笑道。
&ldo;小心点!&rdo;清川暗示宗见限速。
&ldo;放心,我没超过警察叔叔的规定速度。&rdo;宗见幽默地说。
宗见把车飙到了一处楼盘,他泊车,清川到售楼处咨询。与清川看过的大部分楼盘一样,这儿的房子尽管是期房,已狂售80,剩余的都是景观奇好而单价高昂的户型。
清川在售楼小姐的推荐下,通过沙盘研究一套160平方米的错层。难得的是,这套房做出了五间卧室,三个卫生间。安顿好母亲之外,清川梦寐以求的书房也有了着落。问题是,房子总价超过了90万。
天文数字啊。
&ldo;这两年房价涨得太离谱了,&rdo;清川感叹,&ldo;真是不买房,不知道自己有多穷。&rdo;
&ldo;奋斗一辈子,买套好房是应该的,&rdo;售楼小姐善解人意地劝说,&ldo;我们的设计理念就是共享天伦之乐,160平米,不光能贴身照应老人,还能给孩子较为舒适的成长空间。&rdo;
售楼小姐言之有理,尽管买不起,清川还是有点恋恋不舍。宗见泊好车,跟进来,只瞄了一眼户型图,就凑近清川道:
&ldo;设计有弊病,你没发现吗?厨房没有光源,没有通风口,是一间封闭的黑屋。&rdo;
清川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禁释然。
&ldo;你对购房很有经验啊,将来会是一个好丈夫。&rdo;坐回车上,清川夸奖一句。
宗见但笑不语。
&ldo;你等一等。&rdo;宗见刹住车,匆匆跳下去,眨眼间捧回大袋汉堡薯条可乐之类的食物,塞到清川手里。清川皱眉,她信奉营养学,油炸食品从不入她的眼。
&ldo;午餐和晚餐都免了吧,&rdo;宗见笑着说,&ldo;咱们边看房子边填肚子。&rdo;
&ldo;我女儿也很爱吃这些。&rdo;清川笑道。
&ldo;并不只是小孩子喜欢,&rdo;宗见似笑非笑,&ldo;我妈妈每次过来,都叫我请她吃麦当劳。&rdo;
&ldo;哟,你妈妈的心态肯定很年轻。&rdo;清川惊叹。
&ldo;她已经五十多岁了,比你大很多。&rdo;宗见温言道。
清川一下子明白过来,宗见是在提醒她,不必倚老卖老。清川面色发烫,低头拨弄袋中薯条。她已多年不与男人推云换掌地过招,安安分分做着一个乏味的女人。35岁以前,她欣赏的男人类型是大提琴家马友友。35岁以后呢,她没有正眼看过男人,包括满城。
&ldo;你活得太辛苦了……&rdo;半晌,宗见轻声叹息道。
清川不懂。
&ldo;潜意识里,你紧紧地束缚着自己,凭空添加了许多禁忌,&rdo;他接着说下去,&ldo;到末尾,也许连你都分不清自己的脸,究竟是真实的皮肤,还是塑料的面具。&rdo;
&ldo;其实,戴眼镜和做假眼珠是有分别的。&rdo;他补充。
&ldo;那不是束缚,是一层保护膜。&rdo;清川心里一怔,面上却故作轻松地笑道,&ldo;你还年轻,没有受过伤害,是不会明白的。&rdo;
&ldo;你所缺乏的,恰好是一种被伤害的体验。&rdo;宗见老到地接口。
&ldo;受虐狂?&rdo;清川笑。
宗见看了她一眼。那绝不是一个小男生的眼神。清川垂下眼睑。
&ldo;你很健谈。&rdo;她说,&ldo;也常常与我先生聊天吗?&rdo;她亮出满城这具天然的挡箭牌,可是宗见置之不理,他甚至顺着她高高举起的盾牌攀缘进入她的属地。
&ldo;在旁人眼里,你们是美满的一对。在颠沛纷乱的经济社会里,安稳、富足,过着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rdo;
&ldo;真正的情形就是这样。&rdo;清川打断他。
&ldo;呵呵!&rdo;宗见笑起来,打了一个绕口的比方,&ldo;我已经过了相信所有糖果形状的东西都是糖的年纪了。&rdo;
清川不安起来。这个孩子,他看出了什么?清川和满城婚姻中的薄弱环节,是一张脆弱的锡箔纸,被风吹不要紧,但是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之捅破。清川隐约看到了宗见伸过来的那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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