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顺手扛了根棍子,屏息凝神地候在门后。
门果然&ldo;吱呀&rdo;一响,轻微地,细细地漏出一条缝‐‐渐渐变大,变宽‐‐钻出个满身泥泞臭气哄哄的……人影?
陆禾的棍子转瞬间便要应声砸下,看架势定然得往头上砸出个血窟窿,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ldo;别别别……别打!&rdo;人影猛地一个利落的前滚翻往前滚走,躲开了那棍子。
陆禾听出了声音,棍子扔举在半空中,张大了嘴惊诧道:&ldo;宜阳?!&rdo;
用来煮饺子的热水正好派上了用场,陆禾挑了两桶,用木挑担到了自己的房间,兑好了冷水,试了试水温,又自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整洁的男装放在木凳上。
&ldo;那是皂角。&rdo;陆禾向&ldo;面目全非&rdo;的宜阳指了指,然后又示意了如何使用皂角。
&ldo;我在门外,水冷了叫我。&rdo;陆禾拔腿欲走,却听身后的宜阳急迫道:
&ldo;哎‐‐!&rdo;陆禾转过身,宜阳低着脑袋,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支吾道,&ldo;我……我一个人会怕……你……你在这儿陪我罢?&rdo;
陆禾微怔了怔,才道:&ldo;是会怕,还是不会自己洗?&rdo;前者好说,后者……就有些不好办了。
宜阳霎时羞红了脸‐‐好在现在脸上一团黑,什么也瞧不清。
&ldo;会……会怕……我……我以往在府里……都是有人陪的。&rdo;天可怜儿的,她这次当真没有在戏耍陆禾!
拉了张山水浮雕曲屏略作遮挡,又思及水珠飞溅时会否晕透屏纸,于是又寻了几件长袍挂在上面。
陆禾拉了张圆凳,在屏风后坐着,眼睛不知看着何处,道:&ldo;我在这儿,你勿怕。&rdo;
&ldo;好。&rdo;
余下,便是长久的静谧,与不时哗啦啦的水声。
屋内门窗紧闭,水汽蒸腾氤氲。
闻着皂角的淡淡清香,陆禾有些恍惚,摸了摸脸颊,果真有些发烫。
应是被热的罢。
&ldo;……你,过来作甚?陛下正在气头上,若使他知晓你偷偷溜出来……&rdo;
宜阳洗沐洗得心猿意马,眼睛总不自觉地往屏风处瞥,虽被长袍遮住了,只盯着那处看,好似也能安心似的。
&ldo;他不会知晓的,宫里赐宴正忙着,守岁他有宁妃作陪,哪里会想到我?&rdo;宜阳拂手拨弄了下水面,涟漪弯成小圈往外荡去,看着看着便与陆禾嘴角的两处梨涡对上了模样,唇畔弯出了笑意。
&ldo;……&rdo;陆禾沉默了会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ldo;你总得小心着些,宁妃是鲁王那脉的人,她若将你看得紧些,指不定得抓出多少把柄。&rdo;
一串如瀑水花声响‐‐
陆禾知是她出浴了,一时慌得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来踱步几圈:&ldo;我……我出去等你。&rdo;
&ldo;哎‐‐!&rdo;宜阳又出声将她叫住了,&ldo;我……我不会穿男装,你教教我……&rdo;
陆禾:&ldo;……&rdo;
&ldo;你放心,我……我不会趁机对你动手动脚的……&rdo;
陆禾:&ldo;……好,我说给你听,你站在那里穿,穿好了再出来。&rdo;
烛影昏暗的房间里,陆禾纤细清越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说着说着,却蓦地滞住了‐‐
&ldo;……&rdo;左颊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陆禾愣住了,半晌才羞红了脖颈侧脸向始作俑者轻斥道,&ldo;殿下!&rdo;
宜阳颇为回味地舔了舔唇瓣,向她轻笑道:&ldo;我可未食言。&rdo;纤纤玉手指了指下唇,&ldo;我动的是嘴。&rdo;
陆禾被她这番诡变激得哑口无言,铁青着脸推开她,拔腿便走。
宜阳伸手将她拽住,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温柔地、恳求地、卑下地在她耳畔颤声道:&ldo;你想将我推走,令我不受你的牵累,问过我是否同意了么?你这么个十足的没心肝混蛋,我竟将你放在心尖上想了又想,滚热的温度怕是只鸭子都得烤熟了罢,你竟比鸭子还难伺候,怎地都捂不热。你想要我如何做,我都应你,一年那么长,日日夜夜地,你想令我客死他乡么?&rdo;
陆禾立时捂住了她的嘴:&ldo;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rdo;
第56章
简陋狭窄的灶房里,一张张面皮已擀制好,架在灶台上的铁锅里沸水咕咕冒泡。
在掌心里摊好面皮,用筷子团好肉馅,面皮边沿沾上少许水,手指捏压出细密相间的花纹‐‐这般统共包了十几个饺子,陆禾将它们一一下锅了。
又拿出一只瓷碗,舀了新鲜的鸡汤,蓦地腰间被人轻轻抱住,耳畔传来宜阳好奇懵懂的声音:&ldo;就一碗?我们一块儿吃?&rdo;
不是嫌恶的语气,暗藏了拿捏得当又抱有怀疑的欣喜。
陆禾摇摇头,微笑道:&ldo;先煮你的,你方才不是说你饿了么?&rdo;
面皮是新鲜的,肉馅是才拌好的,热水滚烫,一会儿的功夫便可盛碗了。
宜阳正想将热乎乎的饺子端走,却被陆禾拦住了,只见她两只手指先试了试碗沿的温热,又寻来一匹干净的手巾,包好瓷碗的四周才端到了木桌上,拉了张木凳,递给宜阳一双筷子与一支汤勺,对她道:&ldo;你先吃着,若是不够我再煮给你吃。&rdo;香味扑鼻,卖相却只能算得中下品次,瓷碗也简陋得很,陆禾顿了顿,歉意道,&ldo;今夜不知你会来,这个时辰也不知附近的酒楼是否还有席位,吃不惯的话你尽管说,我……我出去买合适的菜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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