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瘫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被铐住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前,指尖冰凉。审讯室里陆云川最后那几句话,像毒蛇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盘绕、噬咬。
“你在害怕……不是怕法律的审判,而是怕你身后的人。”
“你以为守口如瓶,他们就会保你?或者,放过你的家人?”
家人……赵铁柱痛苦地闭上眼。远在老家年迈的父母,还有那个才上小学、总嚷嚷着“等我长大了也要像舅舅一样当兵”的外甥……一张张面孔在他眼前闪过。
周参谋长当初找上他时,许下的那些锦绣前程和丰厚报酬,如今想来是多么可笑。他现在成了阶下囚,而周福生呢?恐怕正在想方设法撇清关系,甚至……
灭口。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他心里。莫小七是怎么死的?
就在他眼前,被一枪爆头,干脆利落,像清除一个无用的垃圾。
那他赵铁柱呢?对于周福生,对于他们那个神秘的组织而言,一个失手被擒、知道太多秘密的狙击手,难道不是比莫小七更危险、更需要清除的“垃圾”吗?
组织会派人来救我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苦涩地否定了。怎么救?
这里是防守严密的军区核心区域,不是荒郊野外。劫狱?那是天方夜谭。最大的可能,是像对付莫小七那样,派另一个“清洁工”来,让他永远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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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川说得对,他已经被当作“弃子”了。继续顽抗,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可能连累家人。周福生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交代了,就真有活路吗?背叛组织的下场,他同样清楚。那些人的触角有多深,手段有多狠,他见识过。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他。他仿佛被扔进了漆黑的深海,上下左右都是绝路,无论向哪个方向挣扎,都是死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羁押室里只有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警卫通过门上的小窗偶尔投来审视的一瞥,那目光更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等待宰割的野兽。
桌上放着陆云川让警卫给的纸和笔。白色的纸张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赵铁柱死死地盯着那支铅笔,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最后的、无比激烈的搏杀。
一边是对周福生及其背后势力的恐惧,一边是对“坦白从宽”那一丝渺茫希望的挣扎,还有对家人安危的深深忧虑。
汗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他颤抖着手,几次伸向那支笔,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最终,对家人可能遭受牵连的恐惧,以及对被无情灭口的深刻认知,渐渐压倒了那份对组织的那份信任,他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更不能连累家人。
他猛地抓起了那支铅笔,因为用力过猛,笔尖“啪”地一声折断。
他不管不顾,用颤抖的、布满老茧的手,就着那断掉的笔尖,在纸上划下了歪歪扭扭的第一行字:
“我说……指使我的人是周……”
“周”字的最后一笔还没写完,笔尖突然顿住。
不可以……
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他脑中炸响,那是长期训练灌输的本能,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想起了宣誓效忠时那森严的仪式,想起了那些“叛徒”下场的模糊传闻……握着铅笔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断掉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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