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芜一本正经:“看你有没有私藏旁人写的情书!”
秦萧又想摁额角了。
崔芜翻了半天,果然找到了“宝贝”,却是一幅画作,麻纸上大片留白充作雪色,琉璃深处绘了一树琼枝,玉瘦嶙峋、风骨遒劲,打着点点花苞,零星开了两三朵,却是浅淡的鹅黄色。
崔芜觉着眼熟,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可是福宁殿院里的那株腊梅?”
秦萧含笑赞许:“阿芜好眼力。”
崔芜得他称赞,来了兴致:“画得甚好,只是没有诗作点题,恰如有菜无酒,少了点睛之笔。”
她兴致上来,极豪迈地卷起衣袖:“待我为兄长题诗一首。”
秦萧额角抽痛,却是摁都摁不住。
但崔芜难得好兴致,他不忍扫她的兴,抱着“大不了重画一幅”的念头,由着崔芜咬开笔尖,挂着满嘴墨迹于纸上挥毫,末了将笔一甩,退后端详片刻,蓦地哈哈大笑。
秦萧回头一看,不由诧异,只见崔芜所题是一首七言律诗,字迹清隽自不必说,哪怕以秦萧世家子的眼光看,写的居然也不算差。
崔芜脸上顶着大写的“求表扬”:“我写的好不好?”
秦萧瞥见她花猫似的一张脸,实在忍俊不禁,命人端来热水与香胰子,将崔芜抱上膝头,仔仔细细擦净脸上墨汁。
崔芜任他摆布,一开始还算乖巧,但当下仆送来醒酒汤,秦萧要喂她喝下时,她却不乐意了。
“我不,”崔芜把头摇成拨浪鼓,左右晃动着躲开调羹,“一股药味,难喝死了,我睡一觉就好。”
秦萧耐心哄道:“今日果酒后劲大,醉后难免头疼,饮了汤会舒服许多。”
崔芜瞪他:“明知我酒量不行,还灌我烈酒,兄长故意的吧?”
秦萧不与醉鬼争执,爽快认错:“秦某知罪,待陛下服了醒酒汤,想怎么罚,臣绝无二话。”
崔芜冷哼一声,嘀咕了句“我舍得吗”,到底张嘴喝了。待得饮完半盏,她撇了撇嘴,把头甩向一边:“不喝了,喝不下。”
秦萧没再勉强,将人安置在床榻上,正要拉过被褥,崔芜一骨碌爬起身:“不行,我还没漱口。”
秦萧:“……”
天子的洁癖真是没救了。
他只得命人送来淡盐水和香茶饼,崔芜漱了口,又嚼了香茶饼去除酒味,这才乖乖躺下,不多会儿就发出细细的鼾声。
她睡着的容颜恬淡不设防,简直有几分无辜的孩子气。这份柔软却不是谁都能拥有,而是独属于亲近之人的“特权”。
秦萧方才还想“收拾”她,眼下却舍不得,掌心抚住她柔软微凉的面颊,极爱惜地摩挲了下。
崔芜约莫是痒,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用满把青丝对着他。
秦萧索性除了金钗,打散发髻,令她睡得舒服些。而后他踱回书案,拈起画作瞧了又瞧,越看越爱不释手。
“赶明儿寻个装裱匠,将画儿裱起来,”武穆王琢磨着,“就挂这屋里,旁边摆盆腊梅,最应景不过。”
第363章
崔芜这个晌歇了足有一个时辰,打着哈欠醒来时,有一瞬间懵懵懂懂,不知身处何地。
出于多年来自我保护的本能,她心弦绷紧,下意识探手入怀,摸到一半忽然想起人在秦萧府中,凝起的警觉霎时松懈。
崔芜回头,果不其然瞧见秦萧,倚着隐枕坐于窗下,正借着午后天光翻阅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来,眼角含着笑意:“睡得可好?”
崔芜挽起长发,抿了抿发干的唇角:“我想喝茶。”
她午食用多了炖肉,口渴是理所应当的。秦萧早备了清茶,煨在火炉上,当下倒了半杯递过。
崔芜一饮而尽,回想前事,总觉得恍恍惚惚,仿佛遗漏了极要紧的信息。
遂问道:“我方才饮多了酒,没说什么胡话吧?”
秦萧淡笑:“胡话不曾说,只是翻出臣之前所绘画作,非要钦赐御笔,拦都拦不住。”
崔芜眼睛瞬间睁大,不顾一切地扑向书案,熟料秦萧快她一步,将画作抢在手里。
“冰雪聊发诗酒狂,独立疏离有孤光。”
崔芜才听个开头就窘得不行,试图打断他:“行了,别念了……”
秦萧却不听,兀自念道:“人前玉瘦玲珑影,镜里妆容寂寞黄。”
崔芜恼羞成怒:“秦自寒!朕的口谕你都不听了!”
“长夜收尽千般色,朔风何解万里香。”
“你抗旨不遵,该当何罪!”
“此身非是低眉物,不向春阳向晚霜。”
崔芜使出吃奶的力气,奈何秦萧高了她不止半个头,但凡将胳膊举过头顶,她就拿他没办法。
直到秦萧似笑非笑地回过头,道了句:“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崔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胸口紧贴着秦萧后背,整个人形如八爪章鱼,手舞足蹈地扒着秦萧不放。
她气恼至极,不假思索地威胁道:“把画给我,不然以后不让你进福宁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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