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一声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从灵魂裂痕中艰难渗出的悲鸣与呼唤,低回着,碎落在密室死一般的寂静里。这简短二字,承载的是一位母亲无法承受、亦无法言说的巨大悲恸,是撕心裂肺的怜惜,是无尽的愧疚与绝望。
“唉……”
泪水瞬间决堤,充盈了她深邃的眼眸,模糊了那团搏动的赤光。一声悠长沉重、仿佛耗尽所有生命的叹息,从她唇齿间溢出。声音异常低哑,每个字都似沾染心血与泪液凝结的重量,带着深入骨髓的无力与面对宿命时的巨大哀伤。
“有灵无心的你,这颗六瓣菩提心啊……”她凝视着女儿生命本源的核心,声如梦呓,又似残酷判词,“终究……还是为他……心动了啊……”
那最后的“啊”字,轻若无声,却带着心碎欲裂的绝望,在密室的赤红光影中,久久徘徊,不肯散逸。
次日清晨。
柔和曦光透过雕花窗棂,将碎金似的光斑洒落餐桌。碗碟轻碰,发出清脆微响,食物的热气袅袅升腾。
缗紫若安静坐于母亲身侧,小口啜饮温粥。忽然,她抬起清冷的眼眸,其中漾着一丝罕见的、属于她年纪应有的困惑与纯粹好奇,轻声问:“娘亲,您……以前可曾去过轩辕家的幽陵?”
缗云祁执着瓷勺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勺缘轻碰碗壁,发出细微“叮”声。她缓缓放下粥碗,抬眼,目光平静迎向女儿,摇了摇头,声线平稳无波:“不曾。”
缗紫若微微偏首,目光清澈如山间未染尘埃的溪流,试图从母亲深不见底的眸中探寻波澜:“那……娘亲既未亲临,昨日又如何知晓,那株奇特的紫萱花……乃是无根而生?”她想起母亲昨日见轩辕思衡引动异象时意味深长的话语,及自身在轩辕幽陵冰洞所见、悬浮于冰晶龙柱内的紫萱奇景。两者间,似有隐秘关联。
缗云祁目光似已穿透眼前人,望向更渺远的时空。她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声线低沉,带引导之意:“你既已通过水月幻镜,亲见先祖白凤神女缗雪莹为镇海眼剜心之举……那么,于‘六瓣菩提心’的古老传承,心中应有所悟了?”
“嗯。”缗紫若轻颔首,长睫如蝶翼垂下,在眼睑投下淡影,“幻镜之中,确已知晓。可这……与那紫萱,有何关联?”心中疑惑未减,反因母亲避重就轻而愈浓。
缗云祁指尖无意识摩挲温润瓷碗边缘,似在触摸无形命运丝线,声音空茫追忆:“历代觉醒的巫神族神女,自血脉深处力量苏醒那刻,其心房……便会渐化为一颗独特的‘六瓣菩提心’。此心,是力量源泉,是身份象征,亦是勾连天地法则的桥梁。”
“哇!那我……”缗紫若闻言,明眸瞬间亮起好奇光彩,下意识抬起纤右手,掌心轻按自己左胸。她微蹙秀眉,极认真地感受片刻,清冷绝美的脸庞首次浮现真切而不加掩饰的困惑。紧接着,她做出一个近乎孩童般天真、却带本能求证意味的举动——又伸左手,带着小心翼翼试探,轻轻覆在身旁母亲缗云祁的心口。
刹那间,左手指尖清晰捕捉到隔衣传来的、一下下沉稳、有力、充满生命活力的搏动!温暖真实。
而同时,她按在自己左胸的右掌之下……
缗紫若眉头骤然紧蹙,那双常日静若止水的眼眸,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巨大茫然:“娘亲这里……嘭、嘭在跳,温热有力……为何我这里……”她按在己胸的手掌不自觉微用力,似想透肤入骨,确认那颗理应在焉的心,“……为何我这里,却感……空空荡荡,觉不到……心跳?”
缗云祁的心,在女儿冰凉小手按上的瞬间,如被烧红利刃刺穿!
剧痛绞心,几近窒息。
她看着女儿眼中纯粹不掺杂质的困惑,及那困惑深处萌芽的、细微却真实的惊惧,巨大悲恸与几乎灭顶的愧疚如潮涌上,让她几乎控不住夺眶之泪,与那几欲冲口而出的残酷真相。
室内陷入死寂。空气凝若坚冰,压人窒息。唯窗外枝头偶传几声清脆鸟鸣,残忍提醒时光流逝,外界鲜活依旧。
缗云祁猛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似要将那撕裂痛楚强压碾碎。她霍然起身,动作带一丝仓促,刻意避开了女儿那双充满探寻不安、清澈见底的眼眸。转身走向窗边,望窗外明媚刺目的晨光,努力让声音平稳,却仍带一丝颤:
“好了,时辰已不早。”
她背对女儿,声音飘回,有些渺茫。
“今日长老议事,关乎你不久后封神大典诸多紧要议程……不容有失。你……也该随我同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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