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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老渔翁嘴里的缘法（第1页）

九星台的雾气浓得化不开，湿冷刺骨，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人的每一个骨缝。

轩辕思衡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一步一步在泥泞的河滩上艰难挪动。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背上，缗紫若无声无息地伏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苍白如纸的面颊紧贴着他的颈侧，冰得他心口发颤。那袭总是纤尘不染、飘逸若仙的白衣紫裳，此刻沾满了夜露与尘土，裙摆无力地垂荡着。

前方，九星台的黑色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台阶蜿蜒向上，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傲慢。

这不是能救她的地方。

这个念头，狠狠刺入轩辕思衡的心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绝望。

他猛地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额角的汗水涔涔滑落，混着雾气，砸在脚下湿润的泥土上，留下深色的、绝望的印记。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徒劳地调整了一下背上的人，那双曾经执笔抚琴、挥斥方遒的手臂，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肌肉酸痛撕裂，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

他没有灵力，但他凭着最原始的本能和直觉，清晰地捕捉到浓烈排斥与深入骨髓的不祥。

他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贪婪而痛苦地描摹着缗紫若毫无血色的侧脸轮廓，视线掠过她眉心那枚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紫金凤尾花钿。

“坚持住…紫若…”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破碎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气音，带着血的味道，“我一定…找到办法…一定…”

就在这时！

雾霭最浓的深处，传来“哗啦”水声，打破这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一叶小小的扁舟，无声无息地破开乳白色雾气，缓缓靠岸。

撑船的是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渔翁，面容被阴影遮掩大半，只露出下颌花白的胡须和一双沉淀着无尽沧桑的眼眸。

那老渔翁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岸边狼狈不堪、濒临绝境的三人，在缗紫若眉心那枚黯淡的花钿上微妙地停顿了一瞬，又在轩辕思衡那倔强姿态上转了转，干裂的嘴角勾起一串极淡却意味深长的笑声。

“小郎君，”老渔翁开口，声音带着水乡特有的温吞迟缓，像被时光磨平了棱角的旧船木，却字字清晰，落入轩辕思衡耳中，“好重的情义啊…压得步子都迈不稳喽，何苦来哉？”

轩辕思衡心中猛地一凛，本能地绷紧全身，猛地侧身，将背上的缗紫若护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身躯完全挡住她。一直如影相随的隐昔，悄无声息地向前半步，一只手已然按上了腰间的短刃，眼神死死锁定那看似寻常的老渔翁。

老渔翁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们的戒备，依旧笑呵呵的，或许只是一个热心肠的、爱闲聊的普通老翁。他用那根磨得光滑油亮的竹篙，随意地指了指他们身后的九星台：

“可惜喽，这九星台啊，是非富即贵之地，规矩大得很哩，是非也多得像这河里的鱼，捞不完哟。不养外客，更不医伤病。”他话锋一转，竹篙轻点水面，荡开一圈涟漪，指向湖水下游那迷雾更深的方向，“往前不远，顺着这水走，就是‘镜湖’，风景好，水也清，也静。湖边上，歪歪斜斜开着几家老客栈…”

他说到这儿，特意顿了顿，目光似有深意地再次掠过缗紫若苍白得透明的脸，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仿佛在讲述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老朽在这镜湖上漂了一辈子喽，听过些老掉牙的传说…诸位不妨听听，都说啊，那镜湖最深的水底下，沉着一面了不得的古镜，叫…‘水月幻镜’。”

轩辕思衡骤然好奇地抬起头。连他背上昏迷的缗紫若，那长长的睫毛似乎也颤动了几下，闷哼一声。

老渔翁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讲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遥远的故事：

“传说那镜子啊，邪乎得很，能照见人心里头最深的念想，好的坏的，真的假的，藏在魂儿里的，都逃不过它…甚至还有老话讲，它能映出人魂魄里打的那个‘死结’，管你是天生带来的诅咒，还是后天遭逢的大劫，在它跟前，都得显出原形，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终于从缥缈的湖面收回，精准地定格在轩辕思衡脸上，那原本温吞的语气里，悄然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深意：

“老话讲，心病还须心药医，这魂里的劫数啊，或许也得先照见了根源，看清了它是个什么玩意儿，才能寻到那万中无一的一线‘解’法？小郎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这话说得依旧像是随口闲聊感慨，但那“水月幻镜”、“魂魄里的死结”、“显出原形”、“万中无一的解法”几个词，却像是一把把烧红的钥匙，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撬动了轩辕思衡紧绷欲裂的心弦！

同心劫！莫非这神秘的老渔翁是在意指那水月幻镜能照见同心劫的根源？甚至可能找到破解之法？！

隐昔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结，嘴唇微动，刚要开口厉声质疑这来历不明之人的话语，却被轩辕思衡一个眼神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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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思衡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几乎是破土而出的巨大希望与更深的、无法消散的疑虑，深吸了一口冰冷却能让他暂时保持清醒的空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谦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多谢老丈指点迷津。不知那镜湖该如何去？”

老渔翁哈哈一笑，摆摆手，蓑衣上的水珠随之滚落：“顺路的事，上来吧，这镜湖的水路，老朽熟得很。”

轩辕思衡不再犹豫。此刻，任何一点微弱的希望之光，他都无法放弃，必须死死抓住！在隐昔依旧充满警惕的帮助下，他小心翼翼地背着缗紫若，踏上了那叶看起来并不十分稳当的扁舟。

船身随着他们的重量轻轻一晃，老渔翁竹篙在岸边湿滑的石头上轻轻一点，小舟便稳稳离岸，顺流而下，无声地滑入下游更浓的雾气之中。

水波轻轻荡漾，两岸的浓雾似乎被舒缓的水流带动，缓缓流转、散开些许。缗紫若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少许。就连她眉心那枚黯淡的花钿，也极微弱地闪过一丝细碎的流光。

轩辕思衡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变化，忍不住轻声呼唤：“紫若，你感觉好些了吗？”

缗紫若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声音微弱如丝：“思衡...这水...好特别...”

“你也感觉到了？”轩辕思衡惊喜交加，“这镜湖的水汽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缗紫若艰难地点头，苍白的唇微微开启：“我腰间的鳞片...在与这湖水共鸣...那股噬心的痛楚...暂时缓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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