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亮站在原地,寒风吹动他的衣袍。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逼近,而他袁氏坞堡,已然被卷入了风暴眼之中。是随波逐流、粉身碎骨,还是乘风而起、搏个前程,就看接下来这几天的抉择与运作了。
夜色更深,坞堡在寒风中沉默矗立,如同暴风雨前最后宁静的孤岛。而岛中心那间隐秘小院里的微弱灯火,却牵动着千里之外建业与洛阳的神经,成为这乱世棋局中,一颗突然落下、搅动风云的棋子。
正月十三,午后,建业,吴公府凌云阁。
阁内的气氛比前一日更加凝重。陈暮依旧站在那幅巨大的舆图前,但此刻他的目光,紧紧锁定了汝南郡的位置。庞统与徐庶侍立两侧,案几上摊开着数份刚刚送达的加急密报。
“消息确认了?”陈暮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确认了。”庞统语速很快,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涧’组织汝南线汇报,经由王凌、胡来间接确认,袁亮已秘密收留两名北方来的‘贵客’,其中年轻者重病昏迷,护卫称其为‘陛下’,且持有疑似先帝‘影卫’信物。时间、地点、人物特征,皆与曹叡出逃路线吻合。昨夜汝南北界那场袭击魏军、救下两人的战斗,虽未标明身份,但行事风格与‘涧’外围行动组有七分相似,极可能是我们的人接到了提前指令,在关键时刻出手干扰了追兵。”
徐庶补充道:“此外,司马昭方面,追捕力度空前。司隶、豫州交界处关卡林立,精锐骑兵和‘影队’暗探活动频繁,悬赏金额已增至‘擒杀者封县侯,赐万金’。种种迹象表明,曹叡确已南逃,并且可能已进入汝南,甚至……已被袁亮庇护。”
陈暮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谋臣:“袁亮那边,态度如何?”
“暧昧,观望。”庞统直言,“王凌试探,袁亮只谈生意,不涉其他。但据胡来观察,袁亮收留曹叡后,坞堡戒备明显升级,且其内部有秘密调动物资的迹象。此人老奸巨猾,既不敢公然背叛司马懿,又舍不得曹叡可能带来的政治资本,更觊觎我方许诺的利益。他如今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骑虎难下,便需有人推他一把,或者……帮他做出选择。”陈暮淡淡道,走回主位坐下,“曹叡病重,是个麻烦,但也是个机会。病中难以移动,正好给了我们与袁亮周旋、并布置接应的时间。若曹叡生龙活虎,袁亮或许还敢有别的想法,如今曹叡命悬一线,袁亮更不敢轻易将其交出,那等于交出一个死人,毫无价值,反而坐实藏匿之罪。”
庞统眼睛一亮:“主公的意思是,利用曹叡病重,羁縻袁亮,同时加紧布置,一旦曹叡病情稍稳,便立刻启动接应计划,将其转移至我方控制区?”
“不错。”陈暮手指轻叩桌面,“袁亮此人,可用,但不可信,更不可久托。曹叡在他手中多一日,便多一分变数。司马昭的追兵不是吃素的,一旦被其发现确凿证据,大军围堡,袁亮顶不住压力,很可能出卖曹叡以求自保。”
徐庶道:“接应路线,需慎之又慎。汝南至我境,无论是走荆北(赵云防区)还是淮南(魏延防区),皆有魏军重兵布防。大规模护送极易暴露。臣建议,化整为零,精干接应。”
陈暮颔首:“元直所言甚是。着令‘影先生’,即刻从‘涧’组织及军中斥候挑选绝对可靠、精通伪装、潜行、搏杀之死士,组成两支精干接应小队,一队潜入汝南,设法与袁亮取得直接联系,负责将曹叡从袁堡秘密带出;另一队在我方边境预设接应点,准备快速通道和医疗保障。具体路线,由士元会同军议司,结合最新情报,拟定数条,择最优者行之。记住,安全第一,宁可缓,不可泄。”
“诺!”庞统应下,又道:“主公,接应曹叡之后,如何安置?迎至建业?还是暂置边境?”
这个问题极为关键。陈暮沉思片刻,缓缓道:“暂不宜迎至建业。其一,曹叡病体,不堪长途颠簸,需就近静养。其二,建业乃我根本之地,突然迎来魏帝,消息难以完全封锁,易引发内部震荡,亦给司马懿口实,称我挟持天子。其三……”他目光微冷,“曹叡初至,人心未附,需观察其心志,亦需让其知晓,是谁给了他庇护与生机。”
“主公的意思是,先安置于荆州?宛城或襄阳?”徐庶问道。
“宛城。”陈暮做出决断,“赵云持重,可托大事。宛城地处荆北中枢,连接四方,进退有据。且赵云曾为汉臣,与曹氏旧谊不深不浅,由他接待曹叡,分寸易掌握。传令赵云,秘密准备一处安静宅院,配以可靠医官仆役,待曹叡至,好生照料,但亦需‘保护周全’。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轻易接近曹叡,曹叡亦不得随意与外界接触。”
这是要将曹叡暂时软禁在宛城,既保证其安全,又将其控制起来。
“那……对外,如何宣称?”庞统问。一旦曹叡进入吴国控制区,消息迟早会走漏。
陈暮站起身,再次走到舆图前,看着洛阳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暂时不必主动宣称。待曹叡病情稳定,接到宛城之后,视中原局势变化,再行定夺。若司马懿内部不稳,或我北伐时机成熟,便可打出‘奉天子以讨逆臣’的旗号,檄文天下,堂堂正正出兵。若时机未至,便暂且秘而不宣,让司马懿去猜,去疑,去防备,消耗其心力。”
他转过身,看着庞统和徐庶,语气坚定:“曹叡此人,是一面旗,一把刀。旗,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插在最高的地方;刀,要在最合适的时机,砍向最要害的部位。在此之前,需将其置于鞘中,好生保养,莫令锈蚀,亦莫令其伤及执刀之手。”
庞统与徐庶心悦诚服,齐声道:“主公英明!”
“还有,”陈暮补充道,“传令陈砥(镇北将军,驻编县),让他以巡查防务为名,近期多关注汝南方向动向,所部轻骑随时待命,以备接应小队万一需要支援。另,告知魏延、邓艾,江淮防线提高警惕,防备司马懿狗急跳墙,或明或暗的报复行动。”
一道道命令,从凌云阁发出,通过吴国高效的情报与行政系统,迅速传向荆北、淮南,传向潜伏在汝南的“涧”组织,也传向了那位正在权衡利弊的汝南豪强袁亮。
建业的决策,已然落下。接下来,便是惊心动魄的执行与博弈。
陈暮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寒冷的江风涌入。他望着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汝南那座戒备森严的坞堡,看到病榻上那个命运多舛的年轻皇帝,也看到洛阳城中那位老谋深算的对手。
“司马仲达,你的皇帝,我要了。”陈暮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属于枭雄的笑意,“这盘棋,下一步,该我走了。”
正月十四,拂晓。
袁氏坞堡,后堡小院。
曹叡的高烧在汤药和精心照料下,终于在天亮前退去,转为低热。他昏睡了一天一夜后,第一次真正恢复了清醒的意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简洁的房梁,身下是柔软干燥的被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炭火气。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显阳殿的侧室,但旋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暗的密道、冰冷的地下河、幽蓝的微光、邙山的奔逃、血腥的遭遇战、无尽的寒冷与疲惫、还有最后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与昏迷……
“陛下,您醒了?”一个低沉而关切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曹叡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护卫乙那张疲惫但依旧坚毅的脸,正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看着他。
“乙……这里是……”曹叡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难以成言。
“陛下,这里是汝南袁公的坞堡。我们暂时安全了。”乙连忙倒了一小杯温水,小心地扶起曹叡,喂他喝下,同时言简意赅地将昨夜被救、被接入堡中、袁亮身份及目前处境说了一遍。
曹叡听着,眼神逐渐清明,也愈发复杂。袁亮……地方豪强……收留自己,是福是祸?他挣扎着想要坐得更直些,却被乙轻轻按住:“陛下,您身体还虚,郎中嘱咐需静养。”
“袁亮……此人可信否?”曹叡低声问道,眼中带着深深的疑虑。他经历了太多背叛与算计,早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乙沉吟道:“目前看来,袁公对陛下礼遇有加,救治尽心。但其人老于世事,所图必大。收留陛下,风险与机遇并存,他也在观望权衡。我们需借其地暂避,但亦不可不防。”
曹叡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知道乙说的是实情。自己现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能否逃出生天,不仅看自己的意志和运气,更要看这些“庇护者”心中那杆利益天平的倾斜方向。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对话声。很快,门被推开,袁亮再次独自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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