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更深的黑暗中,关于河南、山东等地“赤地千里,人相食”、“某地饥民啸聚,攻破县城”的模糊消息,正通过各种渠道,向川陕、向京城缓慢渗透。
大明王朝的躯体上,脓疮正在各处溃烂。川陕的风暴,只是其中较为剧烈的一处。
陆铮面对的,不仅仅是军事对手和政治猜忌,更是这个时代铺天盖地的绝望与动荡。
他必须在这倾覆的巨舟中,为川陕,也为自己和追随者,寻找到那一线生机。
韩千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外,带来了关于西南的最新密报:杨土司扣押汉官商贾后,其寨子附近出现了更多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活动,似乎……在帮助杨土司训练土兵,而且训练的方法,颇为……“正规”。
同时,在江南,林汝元发现,沈万金死后看似被瓜分的产业中,有几条关键的海外贸易线路,悄然转入了几家背景极其干净、但成立不久的新商号手中,这些商号的幕后东家,查无可查。
西南的叛乱有了“教官”,江南的遗产被神秘继承……“黑袍”的影子,似乎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庞大。。
陆铮接过密报,指尖冰凉。他知道,真正的对手,正耐心地编织着一张更大、更危险的网。
而他,必须在应付朝廷、剿匪、安民的同时,找出那张网的线头。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一个阴冷的下午
肃毅伯府书房。
书房内的炭火似乎永远驱不散那股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
陆铮刚批阅完史可法呈上的、关于调整边境盘查与流民安置细则的草案,朱笔还未放下,亲卫统领几乎是跌撞着闯了进来,手中捧着三份几乎同时抵达的、封口火漆不同的急报。
“伯爷!川东贺总兵六百里加急!西南周大人密报!还有……京城周指挥使的密函!”亲卫的声音带着急促。
陆铮的心猛地一沉。三线齐至,绝非吉兆。他定了定神,先拆开了贺人龙的军报。
信是贺人龙亲笔,字迹粗豪潦草,力透纸背,仿佛能听到他压抑的咆哮:“……大将军!‘塌天王’那龟孙子又来了!
这次不止他本部,还裹挟了至少三四千从河南、湖广逃荒过来的饥民,号称两万,黑压压一片又扑向巫山关!
这些饥民被驱赶在前,贼寇精锐混杂其中,我军弓弩火铳难以施展!关前已成血肉磨坊!
末将虽已击退其第一波攻势,然我军伤亡亦重,箭矢火药用去七成!恳请大将军,速发援兵,速补军械!迟则关危!”
信末,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墨迹犹新,显然是最后添上的:“另,关内又揪出两个被收买的小卒,妄图在饮水井中下毒!他娘的‘宋先生’,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陆铮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发白。(驱民为盾……好毒辣的手段。贺疯子压力太大了。)
他几乎能想象巫山关前那惨烈的景象,官军面对被胁迫的同胞时内心的挣扎,以及“塌天王”和“宋先生”躲在后面的冷笑。
陆铮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拿起周吉遇的密报。信是密码写成,已被亲信译出:“……杨土司气焰嚣张,扣押人质拒不释放。
其寨中确有多名操北地口音、行止有度的汉人,正在整训土兵,教授简易阵型及弓弩火铳使用之法,虽粗陋,但已非往日乌合之众可比。
属下尝试接触其他土司,大多观望,仅有两个小土司暗中表示愿与官府合作,但要求保障其盐茶之利及不受杨土司报复。
另,怒江上游发现零星淘金痕迹,似有更大规模开采迹象,护卫者疑为那些汉人训练之土兵。
形势紧迫,请大将军速断!”
(教官……淘金……他们是在西南扎根,要建一个巢穴和财源!)陆铮感到西南的威胁正迅速实体化。
杨土司已从摇摆的棋子变成了敌人冲锋在前的卒子,背后那双“黑袍”之手,正通过训练和利益,将更多土司捆绑上战车。
最后,他拆开周墨林从京城发来的密函。周墨林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内容却更让人心头发凉:“……陆伯爷鉴:辽饷、剿饷催逼甚急,陛下在朝会上已露不悦。
户部毕老尚书私下言道,各省皆叫苦,然北地几无税可征,东南漕运亦不畅,川陕粮丰,已成众矢之的。
恐不出旬月,严旨乃至钦差便会抵达。另,弟追查‘刺青’及江南新商号之事,阻力重重,线索引向宫中某位大珰(太监)及几位致仕的东南勋臣,然证据渺茫,如雾里看花。
‘黑袍’之影,恐已攀附参天大树。陛下近日多召杨老帅问对,北疆防务似有调整,详情不知。
兄在西北,功高权重,今又逢多事,务请慎之又慎,和光同尘,或可暂避锋芒……”
(朝廷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不再是猜忌,而是实实在在的催逼和可能的制衡。‘黑袍’的能量,竟能触及宫闱勋贵……)一股比窗外寒风更冷的凉意,从脊椎升起。
周墨林的警告再明白不过:皇帝可能借北疆防务调整或催饷钦差之机,再次尝试分割或削弱他的权力;而那个神秘的对手,背景深不可测。
三份急报,如同三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川东战事惨烈,急需支援。
西南叛乱升级,需尽快扑灭;朝廷催逼与潜在制衡迫在眉睫;暗处的敌人则步步紧逼,触角四伸。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史可法和孙应元被紧急召来,看过急报后,脸色也都难看至极。
孙应元猛地抱拳:“大将军!让末将带兵南下吧!先打垮‘塌天王’,再回头收拾那个杨土司!岂能坐视贺疯子独撑?”
史可法则连连摇头:“不可!孙将军,大军一动,耗费何其巨大?朝廷本就猜忌,若我川陕精兵尽出,京师如何看?
甘肃、陕西各地防务空虚,又当如何?况且,西南山地崎岖,大军难以展开,水土不服,粮草转运更是难题!此为下策!”
“那你说怎么办?看着贺疯子被打垮?看着杨土司在西南坐大?”孙应元急了。
陆铮抬手止住了两人的争论。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山川河流,沉默良久。
书房内只剩下他手指偶尔划过地图的细微声响,以及另外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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