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井盖震动的频率突然加快,金属与水泥摩擦的刺耳声响里,那声“哥哥”像根生锈的针,直接扎进我后颈。
我浑身一僵。
这声音太像了。
像极了六年前那个暴雨夜,妹妹被拽进巷口时,从指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一声喊。
当时她才十二岁,校服裙摆沾着泥,发梢滴着水,眼睛里全是我,全是“救救我”的光。
“陈丰?”阿影的手搭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银火不知何时窜上手腕,烧得皮肤滋滋响。
老皮从墙角砖缝里钻出来,尾巴尖炸成毛球:“别应!井底那东西不是人,是‘镜影’——被古阵抽走七魄三魂,炼成半灵体的活祭品!”
“活祭品?”白芷突然踉跄两步,手按在胸口那道淡青色印记上,“我能感觉到……下面有和我一样的印记,但被扭曲了……像被泡在烂泥里的糖,甜是甜,可全是苦的。”
记忆守碑人的虚影不知何时飘到井口,他灰白的衣摆被腐气掀得翻卷:“三十年前,第一个‘镜影童’就是被推下去的。他们用‘心脉古阵’抽走记忆,把活人炼成‘镜返媒介’……”
“够了。”我扯过阿影腰间的绳索,往手腕上绕了两圈,“老皮说镜影最怕活人气,银火能镇邪,我下去。”
“我跟——”
“你守着井口。”我打断阿影,指了指她怀里炸毛的惊云,“让雷虎崽子探路,雷光比火把实在。”
阿影咬了下嘴唇,最终把雷符拍在井沿:“三刻钟,超时我就炸井。”
绳索垂下去时,腐气裹着青苔味往喉咙里钻。
惊云“嗷”地一吼,雷光从它爪尖炸开,井底的轮廓慢慢浮出来——圆形石室,石壁上爬满暗红色藤蔓,每根藤蔓都像在呼吸,鼓胀时能看见里面流动的黑血。
最中央立着口铜镜,镜面黑得像泼了墨,连雷光都照不进去。
“哥哥……别走……”
这次声音更近了,带着水汽的凉,擦着我耳后滑过。
我低头,看见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紧接着,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男孩被“推”了出来,他脸上贴着半面碎镜,碎镜片间漏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像被泡烂的葡萄。
“林昭?”白芷的声音从井口飘下来,带着哭腔,“他是林昭……三个月前失踪的拆迁办调查员……我帮他做过笔录,他说要查医院地下的‘初祭坑’……”
男孩突然抬头,碎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哥哥……你答应过要给我买糖人……”
我喉结动了动。
六年前妹妹也爱糖人,每次路过巷子口的糖画摊,她都会拽着我衣角晃:“哥哥,就买一个,就一个嘛。”
银火“腾”地烧到胳膊上。
我猛地甩了甩头——这不对,林昭是三十岁的成年人,怎么会用十二岁孩子的语气说话?
“他的记忆被镜面复制了七遍。”白芷在上面喊,“古阵会把活人的记忆切片,每片塞进一具‘镜影’里……”
男孩突然笑了,碎镜片“咔”地裂开一道缝:“陈丰……你终于来了。”他抬起手,掌心浮起段影象——张阎穿着白大褂站在镜前,手里推着具“假死体”,那尸体的脸和林昭一模一样。
镜面荡开涟漪,影象里竟映出野人山某处祭坛,七个石墩上各躺着具“影躯”,其中一个的脸,分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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