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津忙道:
“末将不敢。实在是事出突然,因此来不及向殿下汇报请示。归根究底也是末将心存侥幸,觉得跟他们多少有些同乡之谊,突发奇想欲要一试。此事实在冒险,虽然承殿下的福祉得以成功,末将实实不敢居功。”
秦维勉板起脸,但任谁也看得出他是故作深沉。
“济之是有过,但过在以将帅之重亲身冒险。我军的将领个个都是万里挑一,难道朝廷培养你们这么多年就是让你们去当先登死士的吗?军中断不可开此风。我看就功过相抵,也不必罚你,济之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末将之所以侥幸成功,这也是杜将军多日来筹谋规划的功劳,若不是杜将军困住裂镜山,使他们处于劣势,末将前去谈判也是枉然。”
“正是如此,”秦维勉转向杜未翼笑道,“杜将军的功劳本王自会向父皇奏明。”
杜未翼连连谢过。秦维勉悬了两三日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这几天他食不下咽,现在忽然就感觉到一阵汹涌的饥饿。
因为不想让众人全都知道他到了军前,秦维勉并未安排宴饮或是找人作陪,只是命人将餐食呈到了自己帐中。他正要开动,贺云津便来了。
“济之来得倒巧。可是在山中遭了贼人的苛待,没有供给饭食?”
贺云津听着这话里有些不善,但秦维勉已经令军士多备了一副碗筷来,让他坐下一起用些。
“我看不给饭吃还是轻的,抓住济之这么大官,理应绑起来严刑拷打,看看能不能得知什么重要军情才是。”
秦维勉说着,目光在贺云津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贺云津只当他还在为自己擅自行动而恼怒。
“方才有些话不方便说,其实我这样急着去招降裂镜山,还有别的原因在。”
“哦?”
“虽说只要围困下去总有攻破的一日,但毕竟所耗甚巨,军中伤员的惨状想必殿下也已经见了。山中都是汉民,并非山戎之流可比,如果能够招降实在不必如此自相残杀。再有,则是我看他们都是朔州同乡,因世乱流落至此已经十分不易,不忍见他们就此灭亡。”
秦维勉听了,淡淡道:
“后面这些话,济之是不该说。”
“我的心志殿下是清楚的,因此我敢于向殿下倾吐心声,不怕遭受误解。”
秦维勉一时无言。自然,他知道贺云津的品性,不会因为贺云津同情贼人而怀疑,可这份家国情怀,他怕是不能同贺云津一起实现了。
这份对朔州的乡愁秦维勉无法回应,他心里又堵着口气不肯先问贺云津的安危,因此竟然沉默了半晌,只顾填饱他空虚的肚肠。
贺云津原本就不需要饮食,因此只是慢悠悠地吃着,看着眼前的人。
“殿下,我还有一事要请求殿下。”
秦维勉感到奇怪,贺云津很少如此郑重地请求他什么。
“你说。”
“裂镜山与官军对抗多年,我知道许多人容不得他们。但他们是被我说动来降,我希望殿下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余生,也让我兑现自己的承诺。”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是出尔反尔之人不成?有机会我倒想跟那常天一和冯一洋见见——”
“殿下!”贺云津这话一出口方察觉出自己的心虚来,赶忙放缓了语气,“他们都是草莽之人,就是见面恐怕也是话不投机,白让殿下生气罢了。”
“看你急得那个样子,”秦维勉瞥了一眼,“怕我赚他们过来杀不成?我也没那个功夫见他们,明天一早我就回横州去。”
“这么急?”
“横州局势看似大定,实则暗流涌动,我不回去实在不放心。何况我出来亦是潜形,未令人知,时间久了希文也瞒不住大家。”
“既然不放心,殿下为何还要来呢?”
这话给秦维勉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好难理解啊。他看了贺云津一眼,那人面露困惑,仿佛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初衷。
秦维勉不觉黯然。贺云津是爱屋及乌,却白白骗去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如今被抛在半空没个着落。
“那也不让人放心,这也不让人放心,叫我怎么办呢?”
贺云津自知理亏,垂眸抿唇。
“殿下知道我素来不是这样的人,实在是——”
“得了,”秦维勉制止他,“若论解释,今晚济之已经解释多次了。还是那句话,功过相抵,今后注意吧。”
“……是。”
秦维勉回到横州,诸将听说裂镜山投降的消息都欢欣鼓舞,到了晚些时候,李重丘却跟孙宜群一起来见秦维勉。
李重丘道:
“卑职听说裂镜山归降十分高兴,散会后跟孙将军闲聊了一会儿,我二人素知官军同裂镜山作战的始末,也知道那群人骨头硬,这么多次劝降都未说动分毫。因此我们两个都十分好奇,想跟殿下打听打听,看贺将军是怎么说动他们的,不知殿下可愿赐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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