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身后那一声带着恳求的呼唤飘过来,她只当没听见,手下油门一拧,小电车加速融进了夜色里。
李春柳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半晌没动。
刚叹了口气转过身,却冷不丁瞥见墙角阴影里站着个人,吓得他心里一咯噔。
“妈?”他看清了人。
李婶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显然把刚才那出“深情告白”全看进了眼里。
“妈……”李春柳又喊了一声,有点无措。
李婶没应话,扭头就往家走,边走肩膀边轻轻抖着。
春柳赶紧跟上去,想安慰两句。
老太太步子快,噔噔噔上了楼。家门口,那只叫“牛顿”的老猫正蹲着等她,她心烦意乱,少见地抬脚虚赶了一下,猫咪灵巧地跳开,钻回了自己的角落。
“妈,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春柳试图解释,像刚点了火又来救场。
李婶猛地抹了把脸,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你想都别想!”
“您不了解具体情况。”
“我了解得够清楚了!”李婶语速快得像打珠子,“你都说了,你单身,她刚离,你们就想凑一块儿?绝对不行!以前你们年纪小,闹着玩就算了,现在来真的?你脑子不清醒!”
“妈,不是凑合,是我心里有她。”
“你昏了头了!她家那几个是好说话的主?你找谁不好偏找她?她是性子温顺,还是会操持家务?是长得顶漂亮,还是待人特别周到?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长大了更倔,现在又离了婚,一堆麻烦!她那个前夫我是不太看得上,可能比她还不靠谱,但也不能说丢就丢吧!”
“房浩那个人……我接触过,心态上确实有些问题。”
“不行就是不行!”李婶态度更强硬了,“春柳,从小到大,什么事妈大多依着你,但这件事,苍蝇围着鸡蛋转——没门!”
“您不能什么都不了解就下结论。”
李婶扯了张纸巾,用力擤了下鼻子,继续说:“她前脚刚离,后脚就跟你结婚,这像什么话?外人会怎么想?肯定觉得你俩早就勾搭好了,是婚内就出了岔子!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你们年轻人可以不管不顾,我们两家的老脸还要不要了?”她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妈,这完全是误解!”
“还有,她带着个儿子呢,你想过没有?以后这关系怎么处?她又不是丧偶,是离异!那个前夫会一直在那儿杵着。你掺和进去,算个什么身份?你自己不觉得尴尬吗?春柳,听妈一句,好姑娘多的是,别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李春柳沉默了。他在国外待过几年,对离婚、带孩子这些事看得没那么重。前夫的存在、复杂的家庭关系,他觉得只要处理得当,都不是问题。谁没有过去呢?他也有。他看重的是当下的感受和未来的可能。可这些想法,他没法跟母亲说透。她理解不了,也根本不愿意去理解。
……
贺雅环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心里就是一堵。
刘建红居然还没走。不仅没走,还在床边支了张简易小床,看样子是打算在这儿守一夜。而房浩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眼神空荡荡的,也没开口撵人。
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上来。这算怎么回事?
雅环径直走过去,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这里用不着你陪,请你出去。”
刘建红像是没听见,手下不停,依旧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褥角,每一个褶皱都捋得平平整整。
:莫非种子已入了舱?
午饭过后,栾平客气地邀请大家去喝茶。
雅环哪有这个闲工夫,眼皮都没抬就走了。
雅怡和东方亮也得赶回澡堂照看生意,临走前只嘱咐梅溪,得空早点带奶奶来泡个澡。
“这澡说是要洗,拖来拖去都有些日子了。”雅怡话说了一半,另一半堵在嗓子眼——再不来洗,怕是这澡堂子本身都要撑不下去了。
对面新开的“莺歌燕舞洗浴中心”气派得多,听说里头还有莺歌燕舞表演,价钱却跟“亮姨澡堂”差不多。
雅怡和东方亮感到压力巨大,开张到现在,也就起初挣了点辛苦钱,如今流水一天比一天少,掰着指头一算,总体还是亏的。
这赔本的买卖,眼看是做不长了。
坚革上班去了。雅莹跟着雅希去“靓颖”服饰店处理最后一点积压的库存。
这边厢,雅琳、梅溪陪着老太太,三个人坐下来,和栾平正式喝上了这杯茶。
意思再明白不过。女儿算是认准了他,但作为娘家人,该摸的底、该谈的条件,一样也不能少。雅琳心里琢磨了一整晚,早已有了章程。
约在“沁园春”宾馆的茶室。
雅琳特意点了本地的鳌福绿茶,说是让栾平尝尝特色,没选寻常的毛尖。
老太太捧着茶杯,笑眯眯的,就是不先开口。
梅溪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开了腔:“小栾啊,你这名字挺特别。我一听就想起那出京剧《智取威虎山》里的土匪副官,也叫栾平。你这次和雅莹一块儿回来,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栾平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赶紧解释:“阿姨,这名字是生产厂家爹妈给的,就盼着我这辈子平平安安,真没想跟土匪扯上关系!”
他稳了稳身子,语气变得郑重,“奶奶,妈,我这次和雅莹回来,是真心实意想把她风风光光娶过门,把我们的婚事给办了。”
雅琳接过话头,差点又顺嘴叫出“奕平”和“栾副官”,她笑了笑掩饰过去:“你这名字还真容易叫顺口。既然说到婚事,有些话我们做长辈的就直说了,你别见怪。按我们这儿的老规矩,结婚,男方是要准备彩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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