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污渠魅影
冰冷的污水裹着小腿,刺骨的寒意混着浓烈的霉烂与化学品残留的怪味直冲鼻腔。梁贵发整个下半身都浸泡在粘稠的秽物里,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让肺叶吸入更多腐败的空气。脚踝被坑底锐物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与肩头枪伤共同撕扯着他的神经。染坊深处崩塌的巨大轰鸣和巡捕的混乱喧嚣似乎被厚重的土层隔开,变得遥远而沉闷。然而,警犬断续的狂吠和皮靴踩踏碎片的杂音,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正在逼近!他咬紧牙关,指甲抠进沟渠边滑腻的泥壁,拼命想撑起身体爬上去。
头顶斜上方,那声细微的“吱呀”再次响起。不是幻觉!
梁贵发猛地抬头,右手几乎是本能地将驳壳枪口抬起,对准声音来源的黑暗。污水渠上方一侧的坑壁,一块覆盖着厚厚油污和苔藓的木板,正极其缓慢地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隙!一道极其微弱、昏黄如豆的光晕,从那缝隙中艰难地透了出来,恰好映亮了梁贵发沾满靛蓝粉末和污泥、因剧痛和惊骇而扭曲的脸!
缝隙后面,一只眼睛陡然出现!那眼睛浑浊、布满血丝,瞳孔在昏黄光线下骤然收缩,显然也被梁贵发这突然出现在排污渠里的“鬼魅”形象惊得魂飞魄散!
“谁?!”一个极度沙哑、带着惊恐和浓重本地口音的嗓音劈开了死寂,压得极低,“要命别出声!”
梁贵发心脏狂跳,枪口纹丝不动地指着那只眼睛,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气流:“……你……什么人?!”
“我操……”缝隙后的人显然看清了他手里的枪和满身的狼狈,浑浊的眼睛里惊惧瞬间被一股亡命徒特有的狠戾压下。“巡捕的狗在叫唤!你想死别拉垫背的!要活命就闭嘴!”木板又推开一寸,那只手伸了出来,粗糙、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急切地向下挥舞,“快!上来!”
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梁贵发脑中念头电转。身后的坑道深处,犬吠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仿佛就在几个拐弯之外!呛人的靛蓝粉尘气味被水流冲淡,但血腥味在封闭的沟渠里却变得更加清晰——这是警犬最好的追踪线索!没有时间了!
赌一把!
他猛地将驳壳枪插回腰间,用尽全身力气,完好的左手狠狠抠住坑壁几处凸起的硬泥缝,右脚蹬住水里一块半埋的硬物。剧痛从脚踝和肩膀双重袭来,眼前金星乱冒。他闷哼一声,凭借一股悍不畏死的爆发力,身体向上猛地一蹿!
木板缝隙后伸出的那只手反应极快,如同铁钳般瞬间抓住了梁贵发递上来的左手手腕!那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底层苦力常年劳作磨砺出的野蛮劲道,猛地向上拽去!
“呃!”梁贵发被这股大力硬生生从冰冷污水中拔了出来!大半身体扑进一个更加狭窄、弥漫着浓重土腥味和劣质烟草气息的黑暗空间。他重重摔在潮湿冰冷、满是碎石的地面上,震得伤处几乎散架,差点昏厥过去。
“哐当!”
那块沉重的木板在他身后被迅速拉回,严丝合缝地盖上。昏黄的光源——一盏挂在低矮土壁上、玻璃罩积满油污的煤油马灯——成了这方狭小洞穴唯一的光明。光线勉强照亮了眼前这个救他(也可能是擒他)的人:身形矮壮敦实,穿着油渍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粗布短褂,裤腿挽到膝盖,赤脚踩在泥水里。一张脸黝黑粗糙,颧骨很高,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浑浊的眼珠深陷在眼眶里,警惕地打量着梁贵发,尤其是他肩头那片被污水浸泡后更显狰狞的深色伤口和染蓝的衣衫。
“水老鼠?”这人喘着粗气,嗓子像是破锣,带着浓重的苏北腔,“惹上巡捕房了?还是码头上的仇家?”他的目光在梁贵发腰间的驳壳枪轮廓上短暂停留,又飞快扫过他沾满靛蓝的手指和裤腿,“妈的,还掉靛蓝缸里了?你是嫌命长还是咋的?”
梁贵发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伤口,冷汗和污水混在一起往下淌。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底层苦力的脸,试图从中分辨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你……是谁?为什么救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救你?”矮壮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叶熏得焦黄的牙齿,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嘲讽,“老子只是在自个儿耗子洞里清坑道,听见外边狗叫得邪乎,怕惹一身骚才拉你一把!你要谢,就谢老天爷没让你死在巡捕狗的牙口下!”他踢了踢脚边一个歪倒的铁皮桶和一把磨秃了头的短柄铁锹,桶里是半桶刚挖出来的湿泥,似乎在印证他的话。他随即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贪婪的精光,“看你这样子,惹上的麻烦不小吧?巡捕房那个白手套洋阎王都亲自出马了……想活命,总得有点表示吧?”他粗糙的手指搓了搓,做了个所有底层都懂的手势。
敲诈。最直接、最赤裸的底层生存法则。
梁贵发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忍着剧痛,用左手颤抖着摸索向怀里内袋——并非掏钱,而是确认那块诡异的铜盒碎片是否还在。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锐利的边缘,他心中稍定。他摸索出一块沾满泥污的银元,用尽力气抛了过去。
“当啷!”
银元砸在泥水里,溅起几点污渍。
矮壮汉子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迅速弯腰捡起,在破褂子上使劲擦了擦,对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成色,满意地塞进裤腰深处。“算你识相!”他啐了一口浓痰,“叫我阿昆就行。这条暗渠是我挖通的,原本想弄条路,通到隔壁废弃的货栈底下,那地方早没人了,巡捕轻易找不到。”他踢了踢脚下的工具,“妈的,挖到一半,外面世道乱,巡捕狗鼻子也忒灵,只好藏着。今天算你撞了大运!”
“货栈底下?”梁贵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喘息着问,“能……能出去?”
“废话!”阿昆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老子挖的洞,就是通路!不过……”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珠在梁贵发身上扫视,尤其在肩伤和染蓝的衣衫上停留,“你现在就是个活靶子!那洋阎王不是傻子,靛蓝染了身,血味又重,就算钻进耗子洞,他掘地三尺也能把你掏出来!得弄掉这身‘皮’!”
梁贵发心中一凛。鲍勃那句“蓝色印记”如同冰冷的诅咒在耳边回响。他看着自己几乎被深蓝覆盖的手臂和衣襟,心沉了下去。这印记,比鲜血更醒目!
“跟我来!”阿昆不再废话,抄起那盏油灯,猫着腰,率先钻进洞穴深处一条更加低矮、仅容一人爬行的土洞。昏黄的光线摇曳着,映出凹凸不平、渗着水珠的洞壁。
梁贵发咬紧牙关,用左手撑着湿滑冰冷的泥地,拖着剧痛的右脚,几乎是蹭着地面,艰难地跟在后面。每一次移动都耗尽力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尘土的气息。狭小的空间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泥土的沙沙声。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稍微宽敞些的拐角。阿昆停了下来,油灯的光照亮了角落。那里胡乱堆着一些破烂——几件同样油污破烂的粗布衣裳,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还有一小堆干草。
“把你这身要命的皮扒了!”阿昆把油灯挂在壁上一根凸出的木橛子上,抓起那堆破衣服丢到梁贵发面前,动作粗鲁,“凑合换上!动作快点!巡捕狗很可能已经嗅着味儿在堵出口了!”
梁贵发看着那散发着汗酸和霉味的破布,没有丝毫犹豫。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他靠着冰冷的土壁,用尚灵活的左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撕扯开肩头被血和污水浸透、硬邦邦粘在皮肉上的外衣布片。每一次撕扯都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剧痛,冷汗瞬间布满额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咬得下唇出血,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染着大片靛蓝的破烂上衣被剥下,露出肩胛处那个血肉模糊、边缘翻卷的恐怖枪洞,深可见骨,周围皮肤因为污水浸泡和挣扎撕裂,一片惨白肿胀,边缘却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浓烈的血腥味和伤口感染的腥臭瞬间弥漫开来。
“操……”连阿昆这种见惯了底层惨状的人,看到那伤口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眼神变了变,低骂一声,“你他妈真是条硬命!”
梁贵发眼前阵阵发黑,靠着最后的意志力,胡乱抓起地上那件同样肮脏但至少没有蓝色印记的粗布褂子,颤抖着往身上套。动作笨拙而缓慢,每抬起一次手臂都像在受刑。
阿昆烦躁地在一旁踱步,浑浊的眼睛在梁贵发染血的旧衣和换下的靛蓝破布上来回扫视,像是在权衡什么。他猛地蹲下身,抓起梁贵发那件染蓝的破烂上衣,又飞快地扒下自己身上那件油污的褂子,胡乱揉成一团塞进角落一个狭小的石缝里藏好。“晦气东西!”他骂了一句,这才把自己那件油腻的破褂子穿上,继续催促,“裤子!还有鞋!快点!”
梁贵发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泥污流进眼睛。他解开同样浸透污水和染料的裤带,动作更加艰难。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暴露的皮肤。就在他费力地褪下一条裤腿时——
“汪汪汪!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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