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靠在破庙后墙的砖缝边,袖口压着掌心那个发烫的印记。灰尾和铜锤已经走了,一个去配新的酸液,一个回工坊加固支架。他没跟他们一起。
刚才在石室里看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一百次死法,每一次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他摸了摸怀里那张薄铜片,上面刻着《铁笼行》全文。昨晚他念给老驼背听的时候,老头抖着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推开。那不是完全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足够把故事讲出来。
天刚黑,破庙门口就聚了人。
老驼背坐在一张瘸腿的木凳上,背后挂着一块褪色的布幡,上面用炭笔写着“古事新谈”四个字。他手里敲着一面小鼓,鼓面裂了一道缝,声音闷得像打雷前的低吼。
人群慢慢围上来,大多是衣衫破旧的奴隶,也有几个闲汉抱着膀子站在后面冷笑。
“今儿讲个新的。”老驼背开口,嗓音沙哑,但比前几日稳了许多,“叫《铁笼行》。”
有人撇嘴,“又来骗钱?”
“不收钱。”老驼背举起手,“听完觉得假,你骂我走人就行。”
他开始讲。
说的是一个无名奴隶,在血月之夜梦见一条被锁住的龙。龙说:“你若肯走,路就在脚下。”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能听懂地底水流的声音,能看穿石壁的裂缝。他带着十几个同伴,从矿坑深处爬出来,一路上避开守卫、躲过机关,最后站在阳光下的山顶,回头看整座王朝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听到这里,有几个孩子眼睛亮了。
老驼背继续讲,说到那群人被困在最后一道门前,无法开启。无名者仰头大喊一句咒语:“萨恩·洛维·塔拉·库恩!”
楚玄在屋顶听见这句,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祈祷词。他从天书里翻出一段古龙语残篇,又结合精灵族的音律共振原理,改造成四音节短句。普通人反复念诵,会在潜意识里种下一点火种。就像种子埋进土里,等哪天雷声一响,就会破土而出。
台下有人跟着小声重复:“萨恩……洛维……”
老驼背没停,接着说,那扇门开了,门外是一片没人见过的草原,风吹过来带着自由的味道。
“后来呢?”一个少年问。
“后来?”老驼背顿了顿,“他还活着。就在我们中间。”
底下一阵骚动。
有人笑,“编得挺像那么回事。”
也有人低头琢磨,嘴里不自觉地重复那句咒语。
楚玄蹲在屋脊上,看着人群中的反应。他知道不能急。这种东西得慢慢渗,像水滴进干土,一开始看不出变化,等到某一天,整块地都湿透了。
第二天晚上,人更多了。
第三天,连附近街区的洗衣妇和挑水工都来了。
老驼背的声音越来越稳,甚至带上了一点节奏感。他讲到高潮处,双手猛地一抬,嘶声道:“你们以为奴役是命?不!那是别人给你们套上的枷锁!只要心火不灭,魂锁自开!”
全场安静了一瞬。
然后,不知道谁先念了一句:“萨恩·洛维·塔拉·库恩。”
第二个人接上。
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几十个人齐声低吟,声音不大,却整齐得吓人。
楚玄站在屋檐角,感受到空气中有细微的波动。那是龙语引发的微弱共鸣,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它确实存在,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把所有人连在一起。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扯了扯。
成了。
第四天夜里,风有点大。
破庙门口挤满了人,连房顶都趴着几个不怕摔的。老驼背刚讲到“无名者带领众人穿越地底迷途”,远处传来铁靴踏地的声音。
十名士兵冲进来,铠甲闪着冷光。带队的是个满脸横肉的队长,一脚踢翻鼓架,吼道:“谁在散播妖言?抓起来!”
人群愣住。
有人想跑,却被士兵拦住去路。
老驼背坐在原地没动,嘴唇哆嗦着,但没闭嘴。
楚玄在屋顶眯起眼。
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士兵拔剑,刀尖指着人群:“全都跪下!违令者当场格杀!”
没人动。
队长暴喝:“你们想造反吗?”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低声念了一句:“萨恩·洛维·塔拉·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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