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义帜高张
少室山主峰,达摩洞前,已成人间炼狱。
原本清幽的禅林净地,此刻被一层粘稠如有实质的幽冥死气笼罩,天色昏沉如墨,唯有点点幽绿磷火飘荡其间,映照出满地狼藉。黑衣死士、被蛊惑的僧众、以及少量靖安司番役,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达摩洞外最后一道防线——由十八名少林罗汉堂精锐武僧结成的“金刚伏魔圈”。
武僧们个个浑身浴血,僧袍破碎,手中长棍挥舞如风,伏魔棍法施展开来,金光闪耀,佛号震天,每一次棍影翻飞都将数名冲上前的敌人砸得骨断筋折,佛门罡气与幽冥死气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然而,敌人数量太多,更兼不畏生死,前仆后继。武僧们的圈子已被压缩得极小,背靠背勉力支撑,人人身上都带了伤,动作也渐渐迟缓,圈子摇摇欲坠。
圈子中央,白衣神僧依旧跌坐于八宝功德池畔,他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丝暗红血迹,但双手结印稳定,周身散发出的柔和佛光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笼罩着整个达摩洞口,将大部分幽冥死气隔绝在外。功德池水已不复先前金光潋滟,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缕缕黑气。
池中,苏墨的替身——苏影,紧闭双目,浸泡其间,量天尺横于胸前,尺身光芒黯淡,他脸色青黑交替,身体不时剧烈抽搐,显然在与体内肆虐的幽冥死气做殊死搏斗,情况岌岌可危。
洞壁之上,那些古老佛像眼中流下的金色泪滴已近乎干涸,石刻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洞顶处,那道连接“彼岸”的空间裂痕时隐时现,每一次闪现都扩大一分,从中溢出的寂灭与混乱气息令人心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眼正在裂隙彼端冷漠地注视着这场杀戮。
防线外围,一处地势稍高的巨石上,立着三道人影。居中一人,身穿繁复华丽的官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正是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的心腹,靖安司实际掌控者之一——魏公公。他手持一柄拂尘,看似悠闲地搭在臂弯,实则周身气机引而不发,与这片天地的幽冥死气隐隐呼应。左侧,是一名身材魁梧、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他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跳动着幽紫火焰的眸子。他便是“幽冥尊使”座下四大“幽冥鬼将”之首——鬼面。他沉默如山,但散发出的压迫感却比那些喧嚣的死士更令人胆寒。右侧,则是一名身穿破烂僧衣、眼神狂乱的老僧,他手中禅杖缭绕着黑气,正是少林戒律院首座,已被蛊惑叛变的“苦智”大师。他正声嘶力竭地对着防线内的武僧呼喊:“痴儿!还不醒悟!皈依圣教,可得永生!顽抗下去,唯有形神俱灭!”
“苦智师叔!你醒醒吧!”金刚伏魔圈中,一名浑身是血的中年武僧悲声怒吼,他是罗汉堂首座大弟子净玄,“你看看这满山死气,看看这些行尸走肉!这难道是佛门正道吗?!”
“阿弥陀佛……”白衣神僧低宣一声佛号,声音虽轻,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喧嚣,带着无尽的悲悯与疲惫,“苦智师弟,魔障已深,回头是岸。”
“回头?哈哈哈哈哈!”苦智狂笑,“达摩洞内的‘真如之门’即将洞开,彼岸佛国即将降临!尔等才是冥顽不灵,阻我佛光大道的罪人!鬼面将军,不必再等了,全力出手,打破这龟壳!”
鬼面闻言,缓缓抬起右手,那是一只覆盖着暗青色鳞片、非人般的利爪。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金石摩擦般的吼声。
就在他即将下令发动总攻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尖锐至极的破空声,自侧后方密林中疾射而出!目标并非场中任何人,而是直指那群黑衣死士后阵中,三名正在默默念咒、维持着某种诡异阵法的黑袍祭司!
这袭击来得太过突然,角度刁钻,速度更是快得超乎想象!
“噗!噗!噗!”
三声轻响,那三名黑袍祭司甚至来不及反应,眉心便各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哼都未哼一声,直接仰面倒地!他们周身缭绕的幽冥死气瞬间溃散,原本源源不断加持在前方死士身上的某种力量骤然中断!
死士们的攻势明显一滞,动作变得些许迟滞混乱。
“什么人?!”魏公公尖细的声音带着惊怒,猛地转头望去。
鬼面那幽紫的瞳孔骤然收缩,利爪猛地握紧。
只见密林边缘,三道身影疾掠而出,稳稳落在战场边缘一块突起的巨岩上。
正是秦渊、简心、江辰!
秦渊手持覆云剑,剑身湛蓝光华流转,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那摇摇欲坠的金刚伏魔圈和洞口的白衣神僧身上,心中稍定,还好赶上了!简心俏立一旁,素手之中扣着数枚闪烁着青金色光泽的金针,周身散发出的温润生机与场中死气格格不入,她目光关切地望向功德池中的苏影。江辰则沉默地站在稍后位置,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底那点幽紫火焰跳动得有些剧烈,他死死按着腰间剑柄,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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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渊?!还有药王谷的丫头和那个煞星!”魏公公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阻止尔等祸乱少林,开启魔域!”秦渊声如金铁,朗朗传开,“少林乃武林泰山,岂容尔等魑魅魍魉肆意践踏!”
他的声音蕴含着《沧海无量诀》的内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尚存理智的少林僧众耳中,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秦少侠!”“还有简神医!”“他们来了!我们有救了!”苦战中的武僧们精神大振,原本萎靡的气势陡然提升了几分。
“哼,区区三人,也敢来送死!”苦智狞笑,“鬼面将军,杀了他们!”
鬼面喉咙里再次发出低吼,幽紫的瞳孔锁定了秦渊三人,那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
然而,就在鬼面即将动手之际——
“魏公公,鬼面将军,苦智大师,别来无恙啊?”一个清越从容的声音,自另一个方向悠悠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达摩洞侧上方,一处陡峭的山崖上,不知何时已站立了十余道身影。为首一人,青衫磊落,手持折扇,面容俊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是苏墨又是谁?他身后,跟着苏影(已被人从后方接应换上)以及多名气息沉凝的青云阁高手。
苏墨的出现,同样出乎魏公公等人的意料。
“苏墨?!你……你不是应该在舍身崖被……”魏公公脸色再变。
“被鬼将大人麾下的精锐拦住了,是吗?”苏墨唰地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动,笑道,“可惜啊,苏某略通奇门遁甲,绕了点小路,让公公失望了。”
他目光与秦渊隔空交汇,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尽管理念时有不同,但此刻,面对共同的、危及天下苍生的魔劫,他们再次站在了同一战线。
秦渊心中一定,有苏墨和他带来的青云阁精锐加入,胜算大增。
局势瞬间逆转!原本围攻达摩洞的力量,此刻反而陷入了被内外夹击的境地!
“好好好!都到齐了!正好一网打尽!”魏公公气极反笑,脸上戾气横生,“鬼面!苦智!不必留手了!启动‘万鬼噬佛大阵’!今日,便要这少室山,鸡犬不留!”
鬼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周身幽冥死气轰然爆发,如同狼烟冲天!他猛地将手中一枚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骨牌捏碎!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地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幽冥死气从地底深处涌出,空气中响起无数冤魂厉鬼的凄厉嚎叫!那些黑衣死士和被蛊惑的僧众眼睛瞬间变得赤红,气息疯狂暴涨,如同真正的恶鬼出世!
“阿弥陀佛……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白衣神僧叹息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势,又咳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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