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烫得顾晓妍龇牙咧嘴,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热气熏得她眼泪汪汪,却忍不住笑出声:“奶奶,您这哪是待客之道,分明是贿赂施工队嘛!”
李明宇接过另一块,顾不得烫,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金黄的薯肉沾了满嘴,像长了圈黑胡子。他一边大口吞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冲奶奶竖起大拇指:“唔…好吃!奶奶,这红薯不但暖手,更暖心!”熨帖的热流顺着喉咙直达胃里,驱散了四肢的寒意和劳动的疲惫。
日影在劳作声中悄然西斜。炕洞终于被彻底掏空、清理干净。李明宇小心翼翼地将新买来的、还带着土腥味的炕砖,按照“井”字结构一层层仔细码放整齐。顾晓妍在一旁帮忙传递着掺了黄泥的沙土。奶奶则拿着那把用得溜光的旧扫帚,一遍遍地扫着炕面上多余的浮灰,动作轻柔得如同在给新生的婴儿擦拭娇嫩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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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小小的院落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新砌的火炕第一次被点燃。干燥的松木在炕洞里发出欢快的“噼啪”爆裂声,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炕面。热气迅速蒸腾上来,将围坐在炕边的三张脸庞映得红彤彤、暖洋洋的。
顾晓妍把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贴在温热的炕沿上,被烫得“咝”地抽了口气,却贪恋那源源不断的暖意,舍不得挪开。“真舒服……明天就是三十了,咱贴对联,蒸大枣饽饽!”她眯着眼,脸上洋溢着对传统年节的憧憬。
李明宇从背包里郑重地取出那卷洒金红纸,在温热平整的炕沿上徐徐展开。奶奶沾着面粉的手掌,带着庄稼人特有的力道和温度,重重地按在饱满的“人”字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白色掌印,像一枚独特的私人印章。“好,好!这回,咱家的‘人’是全乎了!”她看着那鲜红底子上墨黑饱满的“人”字,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
夜幕四合,除夕降临。雪又开始无声飘落,细细密密,温柔地覆盖着村庄的每一寸土地,吞噬了所有杂音,只留下天地间一片纯净的安宁。
小小的炕桌被摆得满满当当。奶奶拿出了珍藏的白瓷碗盘:一碗油亮喷香的酸菜白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浸润在金黄酸爽的汤汁里;一盘自家灌制的暗红色血肠,切得厚薄均匀;一盘煎得两面金黄焦脆、馅儿足皮薄的锅贴饺子,散发着诱人的麦香。桌子正中,是一只温在热水里的粗陶酒壶。奶奶小心翼翼地揭开壶盖,一股浓郁清冽、带着枣子甘甜和粮食醇厚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温暖了空气。她给李明宇斟满一盅自家酿的枣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煤油灯下闪着温润的光:“孩子,喝,暖暖身子,祛祛寒气。”
新砌的火炕烧得恰到好处,暖融融的热度透过厚厚的褥子渗上来,带着松木的清香,熏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微微有些醺然欲醉。顾晓妍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把头枕在奶奶盘起的腿上。老人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的手,一下下,轻柔而缓慢地拍抚着她的背,嘴里哼唱着那首古老的、带着泥土气息的东北摇篮曲《月牙五更》。沙哑而悠远的调子,在温暖的屋内、在窗外簌簌落雪的背景音中,流淌过岁月,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李明宇靠着窗台坐着,拿出手机,悄悄地调到录像模式。镜头里:窗外,沉甸甸的积雪无声地压弯了老槐树坚韧的枝桠,偶尔“咔吧”一声轻响,是某根不堪重负的细枝被折断,那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像岁月不经意间掰断了某根纤细的骨头;窗内,跳跃的炭火光芒温柔地勾勒着奶奶布满皱纹却安详慈爱的侧脸,也照亮了枕在她膝上、顾晓妍年轻恬静的睡颜。一老一少,一动一静,火光中她们的剪影,像一幅正在光影里缓缓流淌、鲜活生动的古老年画。
大年初一的清晨,是被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唤醒的。满地碎红落在尚未融化的积雪上,红白相间,醒目而喜庆,像大地铺开的华丽地毯。
顾晓妍踩着积雪,拿着奶奶熬好的面糊,指挥李明宇搬来木梯,准备贴窗花和“福”字。她挑了一张红底金粉的“福”字,小心翼翼地抹上黏稠的面糊。李明宇稳稳地扶着梯子,仰头看着她。“左边再高一点点,哎对,再高一点……好!就是这儿!稳住!”奶奶裹着厚厚的棉袄,站在几步开外,像个经验丰富的总指挥,眯着眼睛精准地定位。
红纸黑墨,鲜艳的色彩在冬日素净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喜气洋洋。贴上“福”字,奶奶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两个崭新的红包,塞到顾晓妍和李明宇手里。崭新的连号钞票散发出印刷厂特有的油墨清香,崭新得仿佛承载着老人全部的祝福和期盼。
李明宇连忙拱手,恭敬地给奶奶拜年:“奶奶,祝您老人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奶奶听了,却摆摆手,眯起的眼睛里带着看透世事的豁达笑意:“哎哟,活那么大岁数做啥?拖累人哩!老婆子我心里清楚着呢,能看到我这宝贝孙女成家立业,安安稳稳的,我就心满意足,能踏踏实实地闭眼了。”
“奶奶!大过年的,您尽说这些晦气话干啥!”顾晓妍扭过身,佯装生气地去捂奶奶的嘴,眼圈却微微有些泛红。
李明宇上前一步,自然地握住顾晓妍的手,掌心温暖有力。他看着奶奶的眼睛,语气郑重而充满力量:“奶奶,您放心。好日子,长着呢。您就安心等着,享清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初三,持续几日的严寒终于有所松动,积雪开始融化。温暖的阳光带来了希望,却也带来了泥泞。通往村外的土路被车轮和脚步反复碾压,变成了深浅不一、泥泞不堪的烂泥塘,一脚踩下去,能带起半鞋泥浆,“噗嗤”一声闷响,仿佛大地也在不舍地挽留。
李明宇提着沉甸甸的行李——里面塞满了奶奶亲手做的腌菜、腊肉和顾晓妍爱吃的红薯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探路。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努力在泥泞中为顾晓妍开辟一条相对好走些的路径。鞋子和裤脚早已沾满了厚重的黄泥,颜色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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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妍挽着奶奶的手臂,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沉甸甸的。奶奶的手干瘦却温暖,紧紧握着孙女的手,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和祝福都传递过去。祖孙俩谁也没说太多话,只是默默走着,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凝滞感,只有脚步陷入泥泞又拔出的湿黏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犬吠。
终于走到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下,那是每次送别的终点站。车轮碾出的辙印在这里更深,泥泞也更甚。
“就送到这儿吧,奶奶,外面太冷了,路又滑。”顾晓妍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哽。她转过身,紧紧拥抱住奶奶单薄的身体,把脸埋在老人带着阳光和皂角味道的衣襟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份温暖和气息刻进骨髓。“您一定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奶奶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嘴里重复着:“好,好,奶奶知道,奶奶硬朗着呢。你们在外面好好的,别担心我。”
李明宇放下行李,也走上前,再次郑重地对奶奶说:“奶奶,您保重身体,我们一有空就回来看您。”
奶奶眯起眼睛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那笑意里是满满的信任和欣慰。她松开顾晓妍,轻轻推了推孙女,“去吧,走吧,别误了车。路上小心点。”
顾晓妍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用力点点头,接过李明宇递来的行李。她一步三回头,看着奶奶站在老槐树下,那棵冬日里枝桠遒劲伸展的古树,此刻像一个沉默而永恒的护卫,守护着树下那抹同样苍老却无比坚韧的身影。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干,洒在奶奶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奶奶一直笑着,用力地挥着手,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李明宇护着顾晓妍,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那一片泥泞的“沼泽”。顾晓妍忍不住再次回头,大声喊道:“奶奶,快回去吧!外面冷!”
奶奶没有动,只是挥手的幅度更大了些,脸上的笑意依旧,带着那份看透世事的豁达,却又分明有着浓得化不开的不舍。风吹动她额前的银发,她像一座小小的灯塔,矗立在村口,矗立在寒冬温暖的阳光里,也矗立在顾晓妍模糊的视线尽头。
顾晓妍终于转过身,不敢再看。脚下的泥泞粘稠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要将她的脚牢牢吸住。她紧紧抓住李明宇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滴在沾满了黄泥的靴面上,瞬间消失不见。
车轮碾过泥泞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来接他们去县城车站的车子。顾晓妍没有回头,任由李明宇半扶半抱着将她送进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扑在车窗上,急切地向后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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