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武那沉稳而霸意的精神烙印,仍在杨烈识海中回荡。
“风云将起……当有你我一席之地。”
飞遁之中,杨烈嘴角微扬。这位老朋友,连传递如此紧要的信息,也带着一份下棋邀约般的姿态,骄傲依旧。
不过,他说得对。
杨烈心念一动,飞遁的轨迹偏转,并非径直向东,而是沿着战况最为惨烈的西线战场边缘低空飞掠。
既然决定离去,他需要为这段欧洲之行,也为自己的心,做一个彻底的观照与了结。
他的身形在索姆河上空微微一顿。
下方,正是英军发动第一波进攻的区域。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这片被死神亲吻过的土地。
在他的感知中,密集的机枪火力如同无数条灼热的铁鞭,一遍又一遍地抽打在冲锋的士兵队列中。
士兵们如同被割倒的麦秆,成排地倒下。
炮弹落下,不只是撕裂肉体,更是将残肢、泥土、枪支熔铸成一幅幅抽象而残酷的死亡画卷。
数字,在这一刻拥有了重量和温度。
那不是冰冷的“数万伤亡”,而是数万个瞬间破碎的家庭,数万声戛然而止的呐喊,数万双凝固着恐惧、痛苦或一丝茫然的眼睛。
杨烈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间翻涌的滞涩感。他身形如电,在枪林弹雨的缝隙中闪烁。
他出现在一个弹坑边,挥手间气罡勃发,将扫向几名年轻士兵的重机枪弹幕撞偏。
他出现在一段坍塌的堑壕旁,“沧海流云手”运转,将压住士兵腿部的钢筋混凝土残骸轻柔移开。
瞬息之间,他救下了十数人。
但,也仅仅是十数人。
相对于整条战线每秒都在成百上千消逝的生命,他的努力,如同试图用一杯水去浇灭燎原大火,徒劳得令人心碎。
他悬浮在半空,并非依靠飞行能力,而是将真气在脚下极致凝聚,实现短暂的滞空。
黑色的衣袍在夹杂着硝烟和血腥气的风中猎舞,他俯视着这片真正的人间地狱,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我能手撕坦克,拳碎堡垒,甚至能轻松压制罗根那样的变种人。但……我阻止不了这场战争。”
一种明悟,如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道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击中了他——个人武力再强,在这国家机器铸就的战争绞肉机前,也如同螳臂当车。
在时代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可以成为洪流中最锋利的那把尖刀,却无法,也无权改变洪流的方向。
这种宏观层面的“无力感”,是他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它不带来沮丧,反而催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降落下去,落在一处被重炮反复犁过、焦黑一片的无名高地上。
这里除了扭曲的金属和凝固的暗红,几乎看不到别的色彩。
他盘膝坐下,就在这血与火浸透的焦土之上,闭上了双眼。
神识不再向外扩展,而是向内收束,映照己身。
识海之中,《道德经》、《南华经》的古老章句,与眼前这极端残酷的现实景象,与徐文武那句“当有你我一席之地”,开始剧烈地碰撞、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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