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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齐纪七（第2页）

起初，北魏迁都洛阳，荆州刺史薛真度劝北魏主先攻取樊城、邓城。薛真度领兵入侵南阳，被太守房伯玉击败。北魏主发怒，认为南阳只是个小郡，却立志一定要攻占它，于是领兵向襄阳进发；彭城王元勰等三十六路军队前后相继，号称百万大军，士兵的呼叫声震动大地。

辛丑日，北魏主留下众将攻打赭阳，亲自领兵南下；癸卯日，抵达宛城，夜里袭击外城，攻克外城。房伯玉据守内城抵抗。北魏主派中书舍人孙延景对房伯玉说：“我现在要统一天下，不像过去那样冬天来春天走。不攻占宛城，绝不北返。你这座城是我大军南下的首要目标，不可能不先攻取；多则一年，少则一个月，一定攻克。封侯还是被杀，就在你一念之间，你好好考虑！而且你有三条罪状，现在让你知道：你过去侍奉武帝，蒙受特殊恩宠，却不能尽忠效死，反而为他的仇人（明帝）效力，这是第一条罪；近年薛真度来进攻，你打伤我的偏师，这是第二条罪；现在朕亲自前来，你不捆绑自己到我麾下投降，这是第三条罪。”

房伯玉派军副乐稚柔回应说：“陛下想围攻宛城，立志必克。我是地位卑微的普通人，能抵抗陛下的威严，真可以说是死得其所！我蒙受武帝提拔，怎敢忘恩！但继位的君主（郁林王）失德，当今主上（明帝）继承大宗，不仅符合万民的深切期望，也符合武帝的遗愿；因此我尽心尽节，不敢懈怠。过去北魏军队深入齐境，侵扰边境百姓，我于是激励将士坚守职责。反过来说，我不应被责备。”

宛城东南角的水沟上有座桥，北魏主领兵过桥。房伯玉派几名勇士，身穿斑驳花纹的衣服，头戴虎头帽，埋伏在桥洞下，突然冲出袭击，北魏主人马都受惊；北魏主召来擅长射箭的原灵度射箭，勇士中箭而死，北魏主才得以脱身。

李崇劈山开路，分兵几路，出其不意地进攻氐族，内外夹击；各氐族部落都抛弃杨灵珍，四散而归。杨灵珍的部众减少大半，李崇进军占据赤土。杨灵珍派堂弟杨建率领五千人驻守龙门，自己率领一万精锐勇士驻守鹫硖；在龙门以北几十里范围内，砍伐树木堵塞道路；在鹫硖的入口处，堆积大圆木和滚石，靠近悬崖摆放，用来抵抗北魏军队。李崇命令统军慕容拒率领五千人从其他道路连夜袭击龙门，攻克龙门。李崇亲自进攻鹫硖，杨灵珍接连战败逃跑；李崇俘获杨灵珍的妻子儿女，于是攻克武兴。齐朝梁州刺史阴广宗、参军郑猷等人领兵救援杨灵珍；李崇迎击，大败齐军，杀死杨婆罗阿卜珍，活捉郑猷等人；杨灵珍逃回汉中。北魏主听说后，高兴地说：“让朕没有西顾之忧的，是李崇啊。”任命李崇为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安抚当地百姓。

丁未日，北魏主从南阳出发，留下太尉咸阳王元禧等人继续攻打南阳。己酉日，北魏主抵达新野，新野太守刘思忌据城抵抗。冬季十月丁巳日，北魏军队攻打新野，不能攻克，修筑长墙包围新野，派人对城中说：“房伯玉已经投降，你们为什么还要独自顽抗，白白送死！”刘思忌派人回应说：“城中的兵力和粮食还很充足，没空听你们这些小贼说话！”

北魏右军府长史韩显宗率领另一支军队驻守赭阳，成公期派胡松率领蛮族士兵进攻韩显宗的军营，韩显宗奋力作战，击败齐军，杀死齐军副将高法援。韩显宗抵达新野，北魏主对他说：“你击败敌军、斩杀敌将，大大提振了军威。朕正在攻打坚城，你为什么不写露布（捷报）上报？”韩显宗回答：“近来听说镇南将军王肃俘获敌军两三个人、几匹驴马，都写露布上报；臣在东宫任职时，私下常常嘲笑他。近来虽然依靠陛下的威灵，击败了丑恶的敌寇，但兵力薄弱，擒获斩杀的敌人不多。如果再大肆宣扬，虚夸功劳，效仿王肃的做法，罪过就更大了。臣所以不敢写露布，只是向陛下口头报告而已。”北魏主更加认为韩显宗贤明。

齐明帝下诏让徐州刺史裴叔业领兵救援雍州。裴叔业上奏说：“北方人不喜欢远行，只喜欢抢劫。如果我们入侵北魏边境，那么北魏攻打司州、雍州的军队自然会分兵回救。”明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裴叔业领兵进攻虹城，俘获男女四千多人。

甲戌日，明帝派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军司马张稷救援雍州。十一月甲午日，齐朝前军将军韩秀方等十五名将领投降北魏。丁酉日，北魏在沔水北岸击败齐军，将军王伏保等人被北魏俘获。

丙辰日，齐朝任命杨灵珍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武都王。

新野人张者率领一万多家占据营栅抵抗北魏军队。十二月庚申日，北魏军队攻克营栅。雍州刺史曹虎与房伯玉不和，所以故意延缓救援，驻军樊城。

丁丑日，明帝下诏派度支尚书崔慧景救援雍州，授予崔慧景符节，率领两万士兵、一千名骑兵前往襄阳，雍州的各路军队都受他指挥。

庚午日，北魏主南行到沔水岸边；戊寅日，返回新野。

将军王昙纷率领一万多人攻打北魏南青州的黄郭戍，北魏戍主崔僧渊击败齐军，王昙纷的军队全军覆没。将军鲁康祚、赵公政率领一万人入侵北魏太仓口，北魏豫州刺史王肃派长史清河人傅永率领三千士兵迎战。鲁康祚等人在淮河以南驻军，傅永在淮河以北驻军，两军相距十多里。傅永说：“南方人喜欢夜间偷袭军营，一定会在渡河的地方设置火把标记浅水处。”于是连夜分兵两路，埋伏在营外；又用葫芦装上火把，秘密派人渡过淮河到达南岸，在深水处放置火把，叮嘱说：“看到北岸火把亮起，就点燃这些火把。”

当晚，鲁康祚等人果然领兵偷袭傅永的军营；北魏伏兵前后夹击。鲁康祚等人逃向淮河，这时两岸火把竞相亮起，齐军分不清浅水处在哪里，淹死和被斩杀的有几千人，赵公政被生擒，傅永还带回了鲁康祚的尸体。齐朝豫州刺史裴叔业入侵北魏楚王戍，王肃又命令傅永迎战。傅永带领一名心腹骑马赶到楚王戍，下令填平城外壕沟，夜里在城外埋伏一千名士兵。天亮后，裴叔业等人抵达城东，部署士兵准备修筑长围。傅永的伏兵袭击齐军后队，击败敌军。裴叔业留下将领守卫军营，亲自率领几千精锐士兵救援后队。傅永登上城楼，看到裴叔业向南走了几里地，就打开城门奋勇出击，大败齐军，缴获裴叔业的伞扇、鼓幕、武器装备一万多件。裴叔业进退失据，只好逃走。傅永的手下想追击，傅永说：“我的弱兵不足三千，对方精锐部队还很强大，他们不是因战力不足而败，只是落入我的计策罢了。他们已经摸不清我们的虚实，这就足以让他们丧胆。俘获这些战利品就够了，何必再追击！”北魏主派谒者到军中任命傅永为安远将军、汝南太守，封为贝丘县男。

傅永勇猛有力，爱好学习且擅长写文章。北魏主常感叹说：“上马能击退敌人，下马能写捷报，只有傅修期（傅永字）能做到！”

曲江公萧遥欣喜好军事，齐明帝因自己的儿子还年幼，在内依靠萧遥欣兄弟，在外依靠皇后的弟弟西中郎长史彭城人刘暄、内弟太子詹事江祏。因此任命始安王萧遥光为扬州刺史，在朝中掌权；萧遥欣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守西部。但萧遥欣在江陵，招揽了很多有才能、有勇气的人，极力扩充自己的势力，明帝对此非常厌恶。萧遥欣侮辱南郡太守刘季连，刘季连秘密上奏，说萧遥欣有谋反迹象；明帝于是任命刘季连为益州刺史，让他占据萧遥欣上游的位置，牵制萧遥欣。刘季连是刘思考的儿子。

这一年，高昌王马儒派司马王体玄向北魏进贡，请求北魏派兵迎接，计划率领全国百姓迁入北魏；北魏主派明威将军韩安保迎接马儒，划出伊吾地区五百里，供马儒的部众居住。马儒派左长史顾礼、右长史金城人麹嘉率领一千五百名步兵骑兵迎接韩安保，可韩安保却没到；顾礼、麹嘉返回高昌，韩安保也回到伊吾。韩安保派下属朝兴安等人出使高昌，马儒又派顾礼率领世子马义舒迎接韩安保，抵达白棘城，这里距离高昌一百六十里。高昌的老百姓留恋故土，不愿东迁，一起杀死马儒，拥立麹喜为高昌王，重新向柔然称臣。韩安保只带着顾礼、马义舒返回洛阳。

高宗明皇帝下永泰元年（戊寅年，公元498年）

春季正月癸未日初一，齐朝实行大赦。

明帝加授中军将军徐孝嗣为开府仪同三司，徐孝嗣坚决推辞。

北魏将领李佐攻打新野，丁亥日，攻克新野，活捉刘思忌，问他：“现在想投降吗？”刘思忌说：“我宁可做南方的鬼，也不做北方的臣！”于是李佐杀死刘思忌。从此沔水以北地区大为震动。戊子日，湖阳戍主蔡道福，辛卯日，赭阳戍主成公期，壬辰日，舞阴戍主黄瑶起、南乡太守席谦，相继向南逃跑。黄瑶起被北魏俘获，北魏主把他赐给王肃，王肃把他切成肉块吃了。乙巳日，明帝命令太尉陈显达救援雍州。

明帝身患疾病，因近亲势力薄弱，猜忌高帝、武帝的子孙。当时高帝、武帝的子孙还有十位亲王，每次初一、十五入朝，明帝返回后宫后总会叹息说：“我和司徒（萧子良）的儿子们都年幼，高帝、武帝的子孙却越来越大！”明帝想把高帝、武帝的家族全部除掉，用含蓄的话询问陈显达，陈显达回答：“这些人不值得担忧！”又询问扬州刺史始安王萧遥光，萧遥光认为应当按顺序逐步除掉。萧遥光有脚病，明帝常让他乘车从望贤门入宫。每次萧遥光和明帝屏退旁人长时间交谈后，明帝就索要香火，呜咽流泪，第二天必定有人被诛杀。

恰逢明帝病情突然加重，昏死后又苏醒过来，萧遥光于是实施他的计划。丁未日，明帝派人杀死河东王萧铉、临贺王萧子岳、西阳王萧子文、永阳王萧子峻、南康王萧子琳、衡阳王萧子珉、湘东王萧子建、南郡王萧子夏、桂阳王萧昭粲、巴陵王萧昭秀，从此齐太祖、齐世祖和齐世宗的儿子们全部被诛杀。萧铉等人死后，明帝才让公卿大臣上奏他们的罪状，请求诛杀他们，明帝下诏不允许；大臣们再次上奏，然后才批准。南康王的侍读济阳江泌为萧子琳痛哭，眼泪流干后，接着流出血来；他亲自为萧子琳办理完殡葬事宜后，才离开。

庚戌日，北魏主前往南阳。二月癸丑日，明帝下诏命令左卫将军萧惠休等人救援寿阳。甲子日，北魏军队攻克宛城北城，房伯玉反绑双手出城投降。房伯玉的堂弟房思安是北魏的中统军，多次为房伯玉哭着求情，北魏主才赦免房伯玉。庚午日，北魏主前往新野。辛巳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三月壬午日初一，崔慧景、萧衍在邓城大败。当时崔慧景抵达襄阳时，沔水以北的五个郡已经沦陷，崔慧景与萧衍以及军主刘山阳、傅法宪等人率领五千多人进军邓城，北魏几万骑兵突然赶到，齐军登上城墙防守。当时将士们没吃饱就仓促行军，都面带饥饿恐惧的神色。萧衍想出战，崔慧景说：“敌军不会夜间包围城池，等天黑后自然会撤离。”不久后北魏军队越来越多。崔慧景从南门领兵逃走，其他各军不知道情况，也相继逃跑。北魏军队从北门入城，刘山阳和几百名部下断后死战，一边作战一边撤退。

崔慧景途经闹沟时，士兵互相踩踏，桥梁都被压断。北魏军队在道路两侧射箭，杀死傅法宪，士兵跳进沟中淹死的尸体堆积如山，刘山阳用衣服和武器填满沟壑，踩着过去，才得以逃脱。北魏主率领大军追击，傍晚时分抵达沔水。刘山阳据城苦战，到天黑时，北魏军队才撤退。齐军各部队都很恐惧，当天夜里，全部乘船返回襄阳。

庚寅日，北魏主率领十万大军，带着仪仗华盖，包围樊城，曹虎关闭城门坚守。北魏主来到沔水岸边，眺望襄阳城后，才离开，前往湖阳；辛亥日，抵达悬瓠。

北魏镇南将军王肃攻打义阳，裴叔业率领五万士兵包围涡阳，以救援义阳。北魏南兖州刺史济北人孟表驻守涡阳，粮食耗尽，只能吃草木的皮和叶子。裴叔业把杀死的北魏士兵的尸体堆积到五丈高，让城中人看到；又派军主萧璝等人攻打龙亢，北魏广陵王元羽率军救援。裴叔业领兵攻击元羽，大败北魏军，追击并缴获了元羽的符节。

北魏主派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暂任辅国将军高聪等人救援涡阳，都受王肃指挥。裴叔业迎击，大败北魏军，高聪逃到悬瓠，傅永收集逃散的士兵慢慢返回。裴叔业再次出战，共斩杀北魏士兵一万人，俘获三千多人，缴获的武器、牲畜和财物数以千万计。北魏主下令把三位将领用枷锁押到悬瓠。刘藻、高聪被免死，流放到平州；傅永被削去官爵；王肃被降为平南将军。

王肃上奏表请求再派军队救援涡阳，北魏主回复说：“看你的意思，一定是因刘藻等人刚战败，所以难以再出兵。朕现在少分兵，不足以制服敌人；多分兵，京城的警卫部队就会空缺，你仔细考虑吧。义阳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放弃；如果丢失涡阳，就是你的过错。”王肃于是解除对义阳的包围，与统军杨大眼、奚康生等人率领十几万步兵骑兵救援涡阳。裴叔业见北魏军队势大，连夜领兵撤退；第二天，齐军士兵溃散逃跑，北魏军队追击，齐军死伤不计其数。裴叔业返回，坚守涡口。

起初，北魏中尉李彪，家世贫寒，在朝中没有亲信支持；最初游历代都时，因清渊文穆公李冲喜好人才，就倾心依附李冲。李冲也看重李彪的才学，对他礼遇优厚，把他推荐给北魏主，还在朝中为他宣扬名声，无论公事私事都扶持他。等到李彪担任中尉后，弹劾官员不避皇亲贵戚，北魏主认为他贤明，把他比作汉代的汲黯。李彪自认为得到君主的赏识，不再依靠李冲，渐渐疏远他，只是在公开场合整理衣袖表示礼貌而已，不再有尊重的态度，李冲渐渐对他怀恨在心。

等到北魏主南征，李彪与李冲、任城王元澄共同掌管留守事务。李彪性情刚直豪放，意见常与其他人不同，多次与李冲争辩，声色俱厉；他自认为是执法官员，没人能弹劾自己，处理事务时常独断专行。李冲忍无可忍，于是收集李彪以往的过错，把李彪囚禁在尚书省，上奏表弹劾李彪：“李彪傲慢无礼，行为僭越放纵，在宫中乘坐轿子，私自取用官府财物，还擅自乘坐皇帝专用的黄盖车，毫无忌惮。臣已召集尚书以下、令史以上的官员在尚书省大堂，把李彪的罪状告知他，审问虚实，李彪都认罪。请求根据这些事实，免去李彪的官职，交付廷尉治罪。”

李冲又上奏表说：“臣与李彪相识以来，已近二十年。起初见他才华出众、学识渊博，议论刚正，臣真心认为他是出类拔萃、公正清廉的人。后来渐渐发现他为人苛刻急躁，仍认为他优点多于缺点。自从陛下南征以来，李彪兼任尚书，朝夕共事，臣才知道他专横放纵、毫无顾忌，抬高自己、轻视他人；听他的话，像古代忠诚宽厚的贤士，考察他的行为，实际是天下奸佞残暴的恶人。臣与任城王弯腰曲身，像顺从的弟弟侍奉残暴的兄长，他想要做的事，即使不合情理，也无不屈从。根据事实核查，都有证据。如果臣列举的情况属实，就应把李彪流放到北方荒野，以清除扰乱朝政的奸臣；如果臣列举的情况没有证据，就应把臣流放到四方边远之地，以制止谗言陷害。”这封奏表是李冲亲手撰写的，家人都不知道。

北魏主看了奏表，叹息惆怅很久，说：“没想到留守朝廷的人会闹到这种地步！”接着又说：“李彪（字道固）可以说是过分了，但仆射（李冲）也太满溢了。”黄门侍郎宋弁一向怨恨李冲，而与李彪是同州老乡，关系友好，暗中为李彪说情。有关部门判处李彪死刑，北魏主赦免了他，只除名为民。

李冲一向性情温和宽厚，等到逮捕李彪时，却亲自列举李彪的前后过失，瞪着眼睛大喊，摔碎桌案，御史们都叩头至地、反绑双手请罪。李冲肆意辱骂李彪，随后突发心悸病，言语错乱，时常捶胸顿足大骂，喊着“李彪小人”，医药都无法治疗，有人认为是肝气破裂，十多天后就去世了。北魏主为他痛哭，悲伤不已，追赠他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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