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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无声告别（第1页）

天雷集团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各项业务在昭思语雷厉风行的财务整顿和杜十四日渐成熟的掌舵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规范与活力。新城写字楼里的日子忙碌而充实，仿佛过去的血雨腥风都已成了遥远的背景音。然而，核心层的几人都清楚，平静的海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林雪那两条关于境外资金试探后又诡异撤回的消息，像两根细刺，扎在心头，提醒着他们那条潜伏的毒蛇并未冬眠。

蒋品超的存在，则是这片平静之下，最沉静也最令人安心的一块磐石。自花卉市场一役后，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如同真正融入了西樵山下的那片僻静民宿，深居简出，几乎从不主动联系外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在那里。这种“在场”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威慑，让许多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也让杜十四等人能够心无旁骛地处理集团转型的繁琐事务。

他偶尔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雷刺青”老店，有时是深夜，有时是清晨店里还没人的时候。他不常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陈墨工作，或者自己擦拭保养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特殊工具。陈墨也不会多问，有时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茶，有时只是点点头，继续手头的工作。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如同山峦与环绕的云雾，沉默相伴，却彼此了然。

这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一层薄雾笼罩着佛山老城区。“天雷刺青”还未开门，店内静悄悄的，只有后院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陈墨已经醒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式功服，在后院那棵老槐树下，正沉心静气地打着小念头。咏春拳的动作短促、精悍、劲力内敛，与他纹身时那种细腻绵长的专注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一种掌控自如的韵律感。拳风带动细微的气流，与清晨的薄雾悄然交融。

就在这时，他放在旁边石凳上的私人手机屏幕，在薄雾中微微亮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提示音。

陈墨的拳势并未因此紊乱，直至将一套小念头沉稳地打完，气息均匀沉入丹田，才缓缓收势，走过去拿起手机。

屏幕上只有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简短到极致，只有三个字：

“事了，走。稳。”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但陈墨一眼就认出，这是蒋品超的风格。事了，指的是他留下的震慑任务已经完成，佛山局面暂时稳住；走，是他离开的决定；稳，是留给陈墨的提醒和告诫——局势虽暂稳，但仍需谨慎，要站稳脚跟。

陈墨看着这三个字，目光沉静如古井，没有丝毫波澜。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在发出这条信息时，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或许正发动着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准备消失在晨曦的薄雾之中，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而神秘。

他没有拨打回去，也没有询问任何细节。只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动，同样回了三个字：

“谢，保重。”

感谢他此次的援手，感谢他关键时刻的雷霆一击，感谢他这段时间的无声坐镇。保重，是对这位亦友亦盟、关系特殊的男人，最朴实也最真挚的告别。

信息发送成功。陈墨收起手机，抬头望了望渐渐散去的薄雾和越来越亮的天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处理了一条无关紧要的日常讯息。

他回到店内，像往常一样，开始做开门前的准备。清扫地面，擦拭工作台，将消毒好的针嘴一一放入紫外线消毒柜，检查色料的储备情况。动作一丝不苟，平稳如常。

过了一会儿，杜十四也来了。他如今大部分时间在集团总部，但每天早晨还是会先来老店一趟，像是某种仪式，也像是要向陈墨汇报些什么。

“墨哥，早。”“早。”

杜十四敏锐地察觉到店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那种无形的、让人心安的压迫感，似乎淡了一些。

“品哥佢……（品哥他……）”杜十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记得蒋品超说过等局面稳了就会走。

“走了。”陈墨语气平淡，正在整理一叠新的纹身图案参考图册，“头先嚟咗个讯息。（刚才来的消息。）”

杜十四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松一口气的感觉——毕竟蒋品超的气场太强，有他在总让人觉得紧绷；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不舍。那是共同经历生死搏杀后产生的战友情谊，也是一种对强大力量离去的本能不安。

“哦……”杜十四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为一句，“今次真系多得佢。（这次真是多亏了他。）”

“嗯。”陈墨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一切尽在不言中。无需隆重的告别仪式，没有依依不舍的客套。他们的世界便是如此，聚散有时，各安天命。重要的是，在需要的时候，对方会出现；事了之后，便潇洒离去，不拖不欠。

这份干脆利落，本身就是一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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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雷刺青”依旧如常营业。阿洋和其他学徒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同。一位熟客上门，预约了修改旧纹身。陈墨专注地工作着，纹身机的嗡鸣声依旧稳定。

杜十四处理完老店的一些杂事，便驱车前往集团总部。他坐在宽敞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象，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空了一块。他知道，最大的外部威慑离开了。从此以后，所有的风雨，都需要他们自己来扛。

下午，王启明溜达到陈墨的工作间，蹭空调顺便八卦：“师父，品哥系咪真系走咗？我监控到佢之前住嗰片区域信号彻底静咗，之前嗰种被反向窥探嘅隐约感觉都冇埋。（师父，品哥是不是真走了？我监控到他之前住的那片区域信号彻底安静了，之前那种被反向窥探的隐约感觉也没了。）”

“嗯。”陈墨正在给客人敷上保护药膏，头也没抬。

“哇，真系嚟无影去无踪啊……”王启明啧啧称奇，随即又有点担忧，“咁……以后万一秦爷条老狐狸又发癫……”（哇，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呀……那……以后万一秦爷那条老狐狸又发疯……）

陈墨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眼神平静却带着力量：“靠人，不如靠己。企得稳，就唔使惊咩风雨。（靠人，不如靠己。站得稳，就不怕任何风雨。）”

王启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

夕阳西下，忙碌的一天即将结束。昭思语从集团总部打来电话，和杜十四核对几个明天的会议细节。电话里，她的声音清晰干练，透着自信。

挂断电话后，杜十四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华灯初上的街道。他想起了蒋品超离开时的那三个字——“稳”。

他知道，这是蒋品超留给他们的最后忠告，也是他们未来必须时刻谨守的状态。

无形的守护神已然离去，但战斗仍在继续。他们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更加团结，更加……稳。

夜色渐浓，吞没了最后一抹霞光。城市的光芒次第亮起，看似一片繁华安宁。

但在这片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某些蛰伏的东西，或许正因为威慑的消失，而开始重新蠢蠢欲动。

告别无声，余波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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