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走到她的桌前,将塑料袋放在键盘旁边。塑料盒底接触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声,还带着刚出炉的温热。
昭思语彻底愣住了,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只突然出现的餐盒,又看向杜十四。
杜十四没有看她,目光瞥向一旁陈列着的色料架,侧脸线条在灯光下依然显得冷硬,语气也还是那样生硬,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仿佛只是顺手而为:“…食咗再做啦。唔好饿死喺度。(…吃了再做吧。别饿死在这儿。)”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麻烦任务似的,立刻转身,大步走向店后的小仓库,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不自在。
店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那盒突然出现的、还散发着热气的猪脚姜,那温暖诱人的香气,固执地弥漫在充斥着冰冷金属和化学试剂气味的空间里,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昭思语呆呆地看着那只餐盒,又看了看仓库紧闭的门,心脏像是被那温热的香气和去而复返的举动包裹住了,一种酸酸涩涩又带着暖意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冲得她鼻尖都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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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生气走了…他是特意去给她买吃的?
用这种最笨拙、最别扭的方式。
猪脚姜,佛山女人坐月子常吃的东西,驱寒补身,也是很多本地人夜宵的心头好。这份看似粗糙普通的食物,在此刻,却比任何华丽的言语都更能戳中人心。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更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甜醋特有的醇厚酸香。炖得棕红油亮的猪蹄、饱满的鸡蛋、厚厚的姜块,让人食指大动。
她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小块猪蹄,放进嘴里。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温暖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仿佛也驱散了一些盘踞在心底的寒意和委屈。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感觉冰冷的指尖也慢慢回暖。
仓库的门一直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大概不会出来了。
昭思语吃着那盒温暖的猪脚姜,心里乱糟糟的。之前因为猜疑和恐惧而产生的隔阂,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笨拙又别扭的关怀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依旧害怕那个手段狠厉、名声鹊起的“十四哥”,依旧为未来担忧。
但此刻,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对着这盒他特意跑出去买回来的猪脚姜,她仿佛又窥见了那个在仓库里为她暴怒、也会别扭地递给她祛疤膏的杜十四的一丝影子。
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她吃完最后一口鸡蛋,将餐盒仔细盖好,收拾干净。
电脑屏幕依旧亮着,但她已经没有了继续工作的心思。
店内的灯还亮着,为仓库里的人留着。
一种微妙而暖昧的界限,在去而复返的别扭和安静的接受中,被轻轻触碰,又悄然退回。
夜,还很长。
风雨未来的间隙里,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令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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