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过去,衙门口那条总弥漫着若有若无血腥味和哀怨气的长街,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说不上来,就是过往行人匆匆的脚步,好像没那么慌了。
刚走下石阶,一个身影怯怯地靠过来。
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衣裳褴褛,挎着个盖着蓝布的破旧竹篮,脸上沟壑里都塞满了风霜和畏缩。她抬头看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喉咙里咕哝着,像是怕极了这身飞鱼服。
我停下脚步。
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猛地将竹篮往我手里一塞,枯瘦的手指擦过我的手腕,冰凉的,带着剧烈的颤抖。
篮子里,是十来个沾着点儿草屑和母鸡体温的鸡蛋。
老妇头也不敢抬,声音含混不清,却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人耳朵里:
“大人……诏狱…如今……如今竟能申冤了……”
她说完,像是怕极了自己说出的话,转身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极快地挪走了,背影消失在街角。
我提着那篮还带着温热的鸡蛋,站在北镇抚司门前的石阶上,秋日的阳光斜照下来,将飞鱼服的纹路映得有些刺眼。
脚下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一路向前延伸。
我提着那篮还带着温热的鸡蛋,站在北镇抚司门前的石阶上,秋日的阳光斜照下来,将飞鱼服的纹路映得有些刺眼。
脚下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一路向前延伸。
那篮鸡蛋的温度透过粗糙的竹篾,熨帖着手心,竟有些烫人。老妇颤抖的余温,和她那句细若蚊蚋却石破天惊的话,还在耳蜗里打着转。
“诏狱…如今竟能申冤了……”
身后朱红大门内,是沉寂了许多,却也暗流涌动的镇抚司。我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隔着窗棂、门缝,或明或暗地窥视着门口这一幕。那篮鸡蛋,不啻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旧日惯性的脸上,更是一面突兀的旗,插在了这森严门楣之上。
陈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侧,目光扫过我手中的篮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大人,这……”他压低了声音,“恐有不妥。”
是不妥。北镇抚司指挥使,在衙门口收受百姓一篮鸡蛋,传出去,是清是浊,是沽名钓誉还是别有用心,足够那帮御史言官和暗地里的对手嚼上三天三夜。
我没说话,只是掀开蓝布一角,露出底下那些沾着尘泥却圆润干净的蛋。阳光落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微光。
“陈默。”
“属下在。”
“你说,”我目光仍落在鸡蛋上,“这鸡蛋,是煮了吃好,还是留着孵小鸡好?”
陈默一愣,显然没跟上这跳跃。
我合上蓝布,将篮子递给他:“拿去厨下,今日当值的弟兄,一人分一个,煮了。就说……是诏狱给的晌午加餐。”
陈默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不再多言,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篮子,动作间带上了几分郑重:“是,大人。”
他转身快步离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
阳光依旧刺眼。
我深吸了一口秋日干冷的空气,抬步走下石阶。青石板路确实冰冷坚硬,踩上去,脚步声清晰可闻。这条通往外面世界的路,以往总是弥漫着无形的恐惧,行人避让,车马稀疏。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有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经过,偷眼瞧见我,下意识地要缩脖子绕道,脚步顿了一下,却又迟疑着继续走了过去,只是速度加快了些。远处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原本在低声哄哭,瞥见我这身飞鱼服,猛地收声,把孩子搂得更紧,却不再是以前那种见了鬼似的狂奔,只是僵在原地,背过身去。
微小的变化。依旧是怕,但这怕里,似乎掺进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点茫然的、不确定的观望。
回到值房,案头已堆起新卷宗。第一份就是城南富商李贽昨夜报案,家中一批价值千金的苏绣在库房内不翼而飞,门窗完好,无任何撬压痕迹。下面附着现场勘验的条子:地面脚印杂乱,库房锁具完好,值守家丁一问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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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的无头案。若在以往,锦衣卫介入,第一件事便是将相关家丁、仆役甚至事主本人锁拿回诏狱,一一过堂。总有骨头软的,熬不住刑,便能扯出线头。
我拿起朱笔,在卷宗空白处批阅:“调案发前后三日,李府周边所有街巷更夫记录、夜巡兵丁路线图;核查京城所有绸缎庄、当铺、黑市,近日有无大宗苏绣出货;昨日进出李府人员,逐一排查时间证供。现场脚印拓印,对比李府上下所有鞋履。锁具交匠作监查验,是否有技术开启可能。”
笔尖停顿了一下,我又添上一句:“问询事宜,于李府进行。非必要,不锁人。”
命令传下去,值房里几个负责此案的锦衣卫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难色。一人硬着头皮道:“大人,这般查法,耗时耗力,怕是……”
“怕是什么?”我头也没抬,翻阅下一份卷宗。
“怕是大海捞针,延误时机…不如…”
“不如直接抓人,刑讯逼供,快刀斩乱麻?”我接过他的话,声音平静。
那锦衣卫低下头:“属下不敢。”
“是不敢,还是心里正这么想?”我合上卷宗,看向他们,“觉得本官的新规矩,迂腐,碍事,让你们浑身不自在,没了往日的痛快?”
几人噤若寒蝉。
“那就忍着。”我的声音冷了下去,“北镇抚司的刀,以前太快,太利,砍错了多少骨头,沾了多少冤血,需要本官一一提醒你们吗?”
值房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秋风刮过屋檐的轻啸。
“证据或许走得慢,但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刑求能得快供,但脚下可能是万丈深渊。”我站起身,“去做事。本官要的不是快,是准。”
几人不敢再多言,领命而去。
接下来几日,北镇抚司仿佛一架生锈的庞大机器,被强行拧动着,更换了运转的方式。抱怨和懈怠在所难免,每一次外出查证碰壁,每一次繁琐的线索核对,都伴随着无声的抵抗和质疑。
李府的案子进展缓慢。更夫记录浩如烟海,商铺排查一无所获,李府下人众口一词,看似毫无破绽。
压力悄然积聚。
那日下午,我正对着京城坊市图推敲贼人可能的销赃路径,陈默快步进来,神色凝重:“大人,李府那边,王总旗他们……还是带了一个家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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