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你作为‘宇宙心学研究所’的所长,要从理论高度,阐释清楚这项工作的重大意义。”
“我们要让调查组明白,想要真正理解红星厂改制的‘宇宙背景’,就必须从我们提供的这片‘信息海洋’里,去感受历史的脉搏,去发现草蛇灰线!”
王主任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领受了神圣的使命。
“请孙书记放心!我们研究所,一定从‘宏大叙事’和‘微观体感’两个维度,为这项工程提供坚实的理论支撑!”
“厕所的维修记录,反映的是机关后勤保障的演变!”
“食堂的菜单,折射的是时代经济水平的变迁!”
“这哪里是无用信息?这分明是历史的‘活化石’!是理解一个时代最生动的注脚啊!”
“孙书记的格局,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案卷,抵达了社会学的终极关怀!”
一番话下来,国资委主任和档案局局长听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提“工作量”三个字了。
再说,就显得自己格局太小,觉悟太低了。
于是,一场浩浩荡荡,堪称行为艺术的“文件数字化工程”,在孙连城一声令下,正式拉开了序幕。
市档案局的地下库房被清空,几十台崭新的高速扫描仪连夜到位。
从各单位抽调来的“精干力量”——一群最懂流程、最讲规矩、做事最慢的老同志,戴着白手套和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将一摞摞发黄的故纸堆,一页一页地送进机器。
扫描仪的嗡嗡声,成了市委大楼最新的背景音乐。
孙连城的目标很明确。
他要用信息的海洋,淹没调查组这条小船。
他要创造一个看得见、摸得着,却永远也走不出去的“信息时代迷魂阵”。
让陆亦可和她的团队,在“宇宙的浩瀚”面前,感受自身的渺小。
……
三天后。
省纪委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
陆亦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
她已经等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去打探。
她在等孙连城出招。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北莞市府办的一位副主任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歉意而又自豪的复杂笑容。
他没有带来陆亦可想要的硬盘或者U盘,而是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一份盖着市委办公室红头印章的正式函件。
陆亦可接过来,目光落在纸上。
“关于为省纪委联合调查组提供‘历史全景式’数据支持的函”
“尊敬的调查组各位领导:”
“为确保贵组能够从一个宏观、系统、历史和宇宙的维度,全面、深刻地理解‘红星机械厂’改制案的时代背景与内在逻辑,避免因信息碎片化导致对历史的误读,我市已启动‘北莞国资历史档案全息数字化工程’。目前,该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预计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为您呈现一个包含数百万份文件、时间跨度长达数十年的庞大数据库。”
“为保证历史的完整性与数据的严肃性,在该数据库建成前,暂不单独提供零散文件。”
“请耐心等待。”
“特此函告。”
落款是:北莞市委专项工作配合办公室。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北莞宇宙心学与经济发展应用研究所”提供的理论附注:《论档案信息在历史时空连续性中的本体论价值》。
陆亦可放下那份荒诞到极点的函件,抬头看着那位满脸写着“我们领导有格局吧”的副主任。
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很好,孙连城。
用最严肃的形式主义,来对抗最严肃的调查。
这一局,算你先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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