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暮色像一块被墨汁浸染的巨大绸缎,从玄武门方向缓缓铺展而来,将巍峨的宫殿群晕染成深浅不一的剪影。朱雀大街东侧的魏王府却像一颗被点燃的夜明珠,朱漆大门外悬挂的两盏走马灯转得正欢,灯影里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字样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与门内飘出的丝竹管弦声缠绕在一起,在渐浓的夜色中织成一张奢靡的网。
今晚这场“农桑宴”,李泰筹备了整整半月。府邸内所有回廊都挂满了宫灯,灯穗垂落如金铃,微风拂过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庭院里的老槐树上缠绕着七彩绢带,树下支起的十二座炭盆燃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映得树皮上的沟壑都清晰可见。穿绿袍的小吏正指挥着仆役往宴会厅搬酒坛,坛口塞着的红布被酒香顶得微微颤动——那是从汾州运来的百年陈酿,光是运费就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用度。
宴会厅是用楠木搭建的敞轩,十六根盘龙柱上缠绕着真丝帷幔,被晚风掀起时露出壁上悬挂的《农桑图》,画中耕牛的睫毛都用金线勾勒,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紫檀木长案一字排开,案上的银质食盒打开着,里面码放的菜肴精致得像艺术品:烤全羊被片成薄薄的肉片,拼成展翅的凤凰形状,羊骨里煨着的雪莲正散发着异香;清蒸鲈鱼卧在雕花木盘里,鱼眼嵌着两颗鸽血红宝石,鱼腹下垫着的荷叶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最令人称奇的是一道“五谷丰登”,用五种谷物塑成微型粮仓,仓门竟是用翡翠雕琢而成。
李泰坐在铺着白虎皮的主位上,手指上的玉扳指随着举杯的动作在灯光下流转。他特意让裁缝将锦袍的腰围放宽了三寸,此刻正用银箸夹起一块琥珀色的鹿肉,眼角的余光却扫着阶下众人的神色。坐在左手第一位的司农寺卿正唾沫横飞地讲述今年的秋收,唾沫星子溅在身前的食碟里,李泰却装作未见,只是时不时颔首微笑,锦袍的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腕上那串西域进贡的蜜蜡佛珠——每颗珠子都有鸽卵大小,在烛火下透着温润的红。
“诸位可知,”李泰突然放下银箸,声音透过熏香缭绕的空气传来,带着刻意练习过的沉稳,“昨日朕去东宫赴宴,见太子殿下的案上摆着西域葡萄,竟不知此物可酿酒。”他轻轻摩挲着佛珠,“我大唐疆域万里,物产丰饶,可若不善加利用,再好的宝贝也与顽石无异。”
司农寺卿立刻会意,将啃了一半的羊骨扔回盘里,油乎乎的手在锦袍上蹭了蹭:“魏王殿下所言极是!就说这农具,民间所用犁铧多是劣铁打造,耕地时三天一坏,耽误多少农时?若非殿下去年奏请陛下改良冶铁之法,我大唐的粮食产量岂能有今日之盛?”
这番话像是点燃了引线,阶下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有人说亲眼见过魏王府的佃户用新犁耕地,一日能多耕三亩;有人说去年关中大旱,是魏王献策引泾水灌溉,才保住了半季收成。李泰微笑着听着,手指却在案下攥成了拳——这些话他早就让韦挺提前教给众人,此刻听来依旧觉得刺耳。
“抬上来。”他突然拍了拍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抬着个红绸覆盖的物件走了进来,肌肉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们将物件放在殿中,退后三步躬身行礼,红绸的边角垂落在青砖上,被炭盆的热气烘得微微颤动。
“此乃朕寻遍天下能工巧匠,耗时三月打造而成。”李泰站起身,锦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玉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亲手掀开红绸,露出一个半尺长的犁铧——精铁打造的犁尖泛着青冷的光,边缘镶嵌的蓝宝石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犁尾的圆环上还缠着金丝,在烛火下像一条蛰伏的金龙。
“嘶——”阶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个老农学家颤巍巍地走上前,枯瘦的手指刚触到犁铧就被烫得缩回手——原来这犁铧竟是用炭火煨着的,时刻保持着适宜耕地的温度。“殿下……这……这得费多少功夫?”
李泰走到犁铧旁,用丝帕擦去上面的指纹:“朕要的不是这一件,而是天下农具皆能如此。”他突然提高声音,锦袍的褶皱里掉出半张写着“火药配方”的残纸,却被他一脚踩在脚下,“若朕为太子,必在各州设‘巧匠营’,凡改良农具者赏钱千贯,授九品官阶!届时……”
话未说完,韦挺突然躬身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李杰那边回话了。”
李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玉扳指重重地磕在犁铧上,发出“叮”的脆响。“他说什么?”
“说……说正在新械坊调试火药,无暇前来。”韦挺的声音压得更低,眼角瞟着阶下众人,“还让小的把这请柬带回,说‘不敢叨扰’。”
“不敢叨扰?”李泰猛地转身,锦袍的下摆扫翻了身前的玉盏,琥珀色的酒液在白虎皮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他一把夺过韦挺手中的请柬,只见上面用炭笔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恕不往。”墨迹还未干透,显然是刚写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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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的喧哗声戛然而止,连炭盆里的火星爆开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司农寺卿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酒液顺着杯沿滴落在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
李泰深吸一口气,将请柬揉成一团塞进袖中,转身时脸上已重新堆起笑容:“无妨,李大人为国操劳,本王理应体谅。”他端起新的玉盏,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来,我们继续饮酒!”
丝竹声再次响起,却比刚才急促了许多。酒过三巡,李泰借故更衣,带着韦挺走进偏殿。刚关上门,他就将玉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溅起的火星落在帷幔上,烧出一个小小的黑洞。
“一个寒门出身的匠户监,也敢给本王摆架子!”李泰的声音因愤怒而变调,锦袍的领口被他扯得歪斜,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他以为凭那什么火药,就能得陛下青眼?就能骑到本王头上?”
韦挺连忙跪在地上,膝头压碎了一块玉盏碎片:“殿下息怒,那李杰不过是侥幸得了些秘方,依属下看,他的火药未必真有传说中那般厉害。”
“未必?”李泰冷笑一声,走到窗边,望着新械坊的方向——那里的夜空隐隐泛着红光,像是有火在燃烧。“前日陛下在早朝说,突厥人用皂坊硫磺仿造火药,却只会冒烟。这话明着是夸我大唐工匠,实则是在夸李杰!”他突然转身,靴底碾过地上的玉屑,“去,给我查清楚他的火药进展到了哪一步,用了多少硝石,多少硫磺,提纯用的是沸水还是冷水!”
韦挺迟疑道:“新械坊守卫森严,怕是……”
“怕什么?”李泰猛地踹在韦挺肩上,将他踹得趴在地上,“你不是说京兆尹是你的表舅吗?让他以巡查为名进去看看!若他不肯配合……”李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的狠戾像淬了毒的匕首,“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天之内,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韦挺连滚带爬地应道:“属下遵命!”
李泰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拿起梳子梳理起鬓发。铜镜里映出他微胖的脸颊,还有鬓角新生的白发——那是上次与太子争执时急出来的。“等本王登上太子之位,”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声音冰冷如霜,“第一个就卸了他的胳膊,看他还怎么造那劳什子火药!”
偏殿外传来宾客告辞的声音,李泰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锦袍,推开房门时,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只有袖中那团被揉皱的请柬,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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