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校园,空气里漂浮着一种临近周末特有的、松弛而愉悦的气息。连课堂上的窃窃私语似乎都比平时更活跃了几分。
林辰的左臂依旧是他最大的秘密和负担。疼痛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室友,虽然偶尔会因为药效或注意力转移而暂时安静,但总在不经意间,用一阵尖锐的冰冷或深沉的僵滞宣告它的存在。他学会了与它共存,用更精妙的演技来掩饰每一次因牵动伤处而导致的瞬间僵硬。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只能坐在双杠上,看着王胖子和其他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但很快又被惯常的散漫覆盖。
叶知秋依旧是那个焦点。无论是课堂上精准的回答,还是图书馆里安静的侧影,都吸引着无数的目光。那个被遗弃在窗台上的深蓝色礼品袋,在周五早上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被原主收回,还是被负责打扫的值日生处理掉了。这件事像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泛起几圈涟漪后,迅速被新的八卦取代,仿佛从未发生过。只有极少数细心的人发现,叶知秋和林辰之间那种无形的、难以介入的气场,似乎比以前更明显了一些。
午休的图书馆角落。
“辰哥,你看这个,”王胖子难得没有先惦记吃的,而是指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本地新闻的边角料,“‘北郊老城区拆迁,惊现大量不明用途古代器皿,疑与失传民俗有关’,还配了张图,黑乎乎的,看都看不清。”
林辰随意瞥了一眼,目光却在扫过那张模糊的配图时微微一顿。图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半埋在泥土中的陶罐,其上的纹路让他左臂的阴冷感似乎加重了一瞬。那纹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与“秩序”和“束缚”相关的诡异感,与他记忆中某些零碎的、来自李建业笔记或深渊副本的印象隐约重叠。
“这种小道消息多了去了。”林辰收回目光,语气不变,拿起勺子舀了块王胖子饭盒里的红烧肉。
叶知秋却放下了手中的笔,将王胖子的手机拿过去,放大图片,仔细看了片刻。她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那个陶罐纹路上轻轻划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纹样结构,与李建业笔记中提到的‘往生契’部分符号,有百分之十七的相似度。”她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知林辰,“笔记里提到,‘往生契’与一种古老的、依托强烈执念存在的‘回魂地’有关。”
“回魂地?”王胖子缩了缩脖子,“听着就瘆人。”
林辰没说话,只是慢慢咀嚼着食物。“往生契”、“回魂地”、“执念”……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他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现实之下,正悄然蠕动,即将破土而出。
叶知秋将手机还给王胖子,重新拿起自己的笔,在空白的纸页上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北郊拆迁区”、“不明器皿”、“往生契”、“执念”、“回魂地”。她看着这几个词,眼神专注,仿佛在解一道极其复杂的谜题。
“需要更多信息。”她最终得出结论,语气恢复了冷静,“李建业的笔记关于这部分记录残缺得太厉害。”
放学后,三人依旧去了图书馆。不过这次,叶知秋没有立刻拿出李建业的笔记,而是在历史民俗区的书架前驻足良久,借阅了几本关于本地丧葬习俗、民间传说和古代祭祀仪轨的冷门书籍。这些书积着薄灰,显然很久无人问津。
林辰看着她抱着一摞书走回来,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翻,里面是些晦涩的术语和粗糙的手绘插图,描绘着各种看似荒诞的仪式场景。其中一页,画着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人,引领着一排动作僵硬的身影行走在荒野,旁边的注释写着“送灵人”三字。
“送灵人……”林辰低声念了一遍,这个词让他感觉有些异样。
“一些地区对‘赶尸人’的别称。”叶知秋头也不抬地解释,已经开始快速浏览另一本书的目录,“通常与客死异乡、落叶归根的执念相关。”
王胖子在一旁听得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这些书和话题,比深渊副本也差不到哪里去,阴森森的。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林辰破天荒地有些沉默。左臂的疼痛,叶知秋查阅的那些诡异民俗,新闻里模糊的陶罐纹路,还有那个“送灵人”的插图……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碎片,在他脑海里盘旋,组合成一种模糊却令人不安的预感。
「查到点东西。」
晚上,林辰刚洗完澡,手机就收到了叶知秋的QQ消息。紧随其后的是一张图片,她拍摄的某本古籍的内页,上面用繁体字记载着一个名为“归尘引”的古老仪式片段,描述极其简略,语焉不详,只提及需要极强的“相思念”作为核心,以及“七日轮回,往生极苦”的字眼。
秋:「记载残缺,但与李建业笔记中的‘往生契’、‘回魂地’存在概念关联。‘归尘引’可能是一种利用极致执念构建特殊规则空间的方法。」
林辰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他回道:
「听起来就是个超级加强版的怨念副本。」
秋:「可以这么理解。但构建逻辑和能量源可能不同。需要警惕。」
隔了几秒,又一条消息过来。
秋:「你左臂,对今天看到的纹路和‘送灵人’插图,有无特殊感应?」
林辰感受了一下左臂那持续不断的阴冷,回复:
「老样子。不过……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次,叶知秋的回复慢了一些。
秋:「直觉也是重要数据。保持观察。」
对话结束。林辰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但他却感觉,在这片繁华之下,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由古老执念和诡异规则织成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那个新的阴影,仿佛已经透出了一丝来自深渊的、冰冷的气息,悄然浸润着他看似寻常的日常生活。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可能不多了。下一次的电话铃声,或许会将他们带入一个远比八苦戏台更加诡异、更加离奇,也更加残酷的规则世界。而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可能不再是单纯的怨念,而是某种……以“相思”为燃料的、燃烧一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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