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突如其来的此举,直令他莫名不安。
他这里已是急得怒不可遏了,然而眼前这对“双剑合璧”的夫妻竟还一致对外,联手对付起了他,廉城气得一度有些狗急跳墙了。
却见陆绥安听了这袭话后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只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廉城,你自己看不住自己的女人,是你自己无能,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今日你若再羞辱我夫人分毫,休怪我不念旧情——”
话说,陆绥安声音一下子冷寒了起来。
却见廉城哪里还顾及其他,只见他非但不知收敛,反倒是越发添油加醋,道:“陆绥安,看来,你亦是个睁眼瞎,你陆家的勾当并不比我廉家少,依我看,你早晚亦会被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抛弃,不然,好端端的陆家你为何不住,今时今日又怎还赖在这沈家不走,依我看,你只会比我更可悲可怜——”
话说,廉城已是破罐子破甩了,同陆绥安鱼死网破了,他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却不料,他这般“看破又说破”的恶毒诅咒一出,下一刻,一枚暗箭冷不丁直直朝着廉城命门射去。
廉城飞速一躲,那锋利的暗器几乎是擦着他的侧脸嗖地划过。
廉城抬手朝着侧脸一抚,那暗器竟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如丝般的血痕。
廉城双眼骤然一戾,咬牙朝着陆绥安面上看去,便见下一枚暗器又很快接踵而来,这一回,廉城直接徒手接过那枚暗器,不多时,阴着脸,直接举起手中的利剑朝着陆绥安面门刺来。
这二人你一来,我一往,竟不由分说,直接在院子里开打了起来。
陆绥安若毫发无伤,这两人怕是打个两日两夜都难分出胜负,然而,如今陆绥安负伤在身,不过五十招,陆绥安便已节节败退,眼看着廉城要一剑朝着陆绥安身前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挥剑的那一瞬间,沈安宁突然间只身横插进来,直挺挺的挡在了二人中间,只捂住耳朵朝着二人咬牙怒吼一声:“都住手——”
又咬牙咆哮道:“要打出去打,都给我滚出去——”
话说,沈安宁亦是个一贯温婉端庄之人,然而此刻却一度吼出了狮吼的架势。
不知是不是她的气势太过霸气吓人,还是嗓门太过刺耳尖锐,竟生生逼退了二人的厮杀节奏。
只见二人都举剑凝固在原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这时,忽见陆绥安从沈安宁身后偏出头来,竟朝着廉城抬着下巴,一脸得瑟道,“听到没,我夫人让你滚出去。”
话音刚落,便见沈安宁扭头便朝着他面无表情怒斥道:“你也给我滚出去。”
陆绥安:“……”
廉城:“……”
话说,等到这一出大戏散场时,日头早已经来到头顶了,廉城骤然来了这么一出,生生打断了沈安宁这日所有的计划和安排。
沈安宁莫名有些烦闷不已。
这一整日,她都闭门未出。
一直待半夜,万径人踪灭之际,沈安宁这才趁着夜色,悄然出了府。
出府时,府里所有的灯已全部熄灭了,沈安宁只只身带了两名护卫,和红鲤一人,红鲤手腕间垮了一个篮子,里头备用了满满当当一篮子吃食和用品,她们一行走的后门,悄然上了马车。
马车出主街后,街上宵禁,空无一人,整条街上只有她们这一辆马车在行驶,待行驶了约莫一刻钟后,终于在一河畔僻静处的宅院面前停了下来。
只见眼前这座宅院不大,却胜在雅致僻静,原是当初沈安宁让养父吴有才为她偷偷安置的那十余个宅院中的一处,这其中多半都已租赁了出去,这一处却是剩了下来。
此刻,沈安宁在红鲤的搀扶下悄然
下了马车,随即来到了门前轻轻敲门,不多时,宅院内灯火亮起,很快有人前来开门,而门一打开,张绾那张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见到沈安宁的到来,张绾瞬间眼圈红了一大片,道:“宁儿,你总算是来了。”
而沈安宁看着张绾微微隆起的小腹,立马将人一把扶住,又飞快四下探去,见无人跟来,瞬间松了一口气,只忙搀着张绾往里走,道:“咱们进屋说。”
第118章
原来,昨夜沈安宁之所以回那么晚,是因为她昨晚遇到了张绾的马车,张绾决意离家出走,临行前来同她告别,她们正好在巷子口遇了个正着。
之所以要“离家出走”,是因为张绾的肚子日渐隆起,已快要到了藏不住的地步,但张绾却深知,这时她有孕的消息若一经公布,她便再没了任何阻拦廉城纳妾的立场和资格不说,反倒是会成为促成这件事的有力推手。
原来,自那日那位严姑娘为救表少爷落水后便一直大病不起,她身子本就羸弱,是个实打实的药罐子,此厢落水又感染了肺病,险些丢了半条命不说,竟还落得一个“恐无法生育”的下场,这一连串的后果相继传出后,再加上严姑娘兄长当初为救廉城而死,严家的这一系列恩泽生生架到了廉家头顶上,已到了廉城便是想要报答都报答不了的地步了,于是,原本已然偃旗息鼓的纳妾之说又再度被提上了日程。
其实,在此之前,自在那日张绾醉酒后,廉城已然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他都已经再让廉母着手帮严姑娘相看亲事了,只是如今旧事重提,又有胞妹亲自上阵拱火,再加上廉母对那位严姑娘怜爱有加,已放了话出来定要力排众议要成全此事,廉城拒无可拒,已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一方面,各路人马,相继促成。
一方面,他不愿委屈张氏。
最终,廉城到底还是应下了这门妾室,但他同时向张绾承诺:他纳她,只为护她一个周全,他会以家主的名义养她一辈子,却绝不会碰她分毫。
他本以为张氏又会再度大吵大闹,却没想到出人意料的,她竟回了他一个:好。
话说,在廉城同廉家拉锯的这段日子里,张绾全程不曾参与,亦全程不曾表过态,她一直在冷静旁观着,只是,张绾面上虽已应允,心却已死。
其实真正让张绾心死的,并不是廉城的反口和失信,她是廉城的发妻,在如今这个世道,她没有阻拦丈夫纳妾的权力和资格,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廉城纳那位严姑娘为妾,亦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之事,她知道廉城对那位严姑娘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只是,真正令她心死的,却是严姑娘到来的这一年整的日子里,是那位严姑娘堂而皇之的安营扎寨,步步为营,是整个廉家毫不掩饰的偏袒袒护,厚此薄彼,她那位婆婆偏私,她那位小姑子的袒护,现如今甚至已不单单是整个廉家,就连小姑子的整个婆家,竟都全部都奉那位严姑娘为座上宾了。
他们每个人的嘴脸和作为,在这些日子里,全部都一一清晰无误的暴露在了她的眼里,一览无余。
他们所有人,全部将那位严姑娘捧到了高处,竟未有一人顾及过她的感受,这才是真正令她感到心寒和绝望的最大原因。
即便今日廉城还袒护着她,可他今日已然退了半步,焉知明日后日,又是否能守得住阵地呢?焉知不是一不退,步步退的推辞呢?
而还未入大房之前,那位严姑娘就已成为了整个廉家,甚至小姑子婆家最大的恩人,若是将来严姑娘入了大房,她为妾,其尊荣甚至会在她之上。
她虽为妻,却已没有了任何立足之地。
这些肉眼可见的未来,生生压得她再无半点喘息的余地,如何能不令人感到心死和绝望?
只是,张绾只是深闺内宅里的平凡女子,她们张家从前家世平平,她并非什么出类拔萃之人,她既没有宁儿的魄力和手段,亦没有长姐的胸襟和格局,张家女,以及皇后胞妹的身份又注定让她做不到像沈安宁那般肆意妄为的提出“和离”这般惊世骇俗之举,于是,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离家出走”,便是只能像只鸵鸟似的,躲起来,让自己彻底消失在他们眼前,避开这令人绝望的一切。
她成全他们所有人,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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