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外,人声鼎沸,火把的光芒将小楼映得如同白昼。杂乱的脚步声、呵斥声、刀剑出鞘声迅速逼近,显然官府的人马已至。
楼内,李寻欢凝立窗前,目光扫过地上林佑嘉的尸体、被制住的老奴林福,以及那看似柔弱无助、梨花带雨的琴姬苏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脂粉味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杀机。
苏蓉泪眼婆娑,哀声道:“公子…他们来了…我…我怕是活不成了…”她下意识地向李寻欢靠近一步,寻求庇护。
李寻欢身形未动,指尖飞刀寒意未散。这女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寒山寺钟声三响恰在此时,这一切都透着一股精心编排的味道。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开门出来!否则格杀勿论!”楼外传来捕头严厉的呼喝声。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慵懒娇媚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哟,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把我这听雨楼围得水泄不通,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袅袅婷婷地出现在楼梯转角。
来人是一个绝色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身鹅黄衫子,梳着双鬟,眉眼如画,顾盼间流光溢彩,仿佛聚集了江南所有的灵秀之气。她嘴角含着一丝天真又狡黠的笑意,手中轻摇着一柄团扇,仿佛只是好奇下来看看热闹,对满地的狼藉和杀气视若无睹。
她的出现,如同阴暗房间里突然投入一束明媚阳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楼外喧嚣都为之一静。
那少女目光在室内一扫,看到林佑嘉的尸体时,她“哎呀”一声,以扇掩口,做出惊讶害怕的样子,但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却看不到丝毫真正的恐惧。她的目光掠过李寻欢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好奇与探究。
“仙儿小姐!”那被制住的老奴林福仿佛看到了救星,挣扎着嘶声道,“仙儿小姐救命!这狂徒杀了佑嘉少爷,还要杀老奴灭口!快让官爷拿下他!”
仙儿小姐?
李寻欢心中一动。姑苏林家,有一位艳名远播、据说聪慧绝伦的小姐,似乎就叫林仙儿?
林仙儿闻言,柳眉微蹙,看向李寻欢,声音依旧娇柔:“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呢。林福说的,可是真的?”
她问得天真无邪,仿佛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
李寻欢尚未回答,那琴姬苏蓉已抢先哭诉道:“仙儿小姐明鉴!是林少爷他…他欲对奴婢用强,奴婢失手…才…才…这位公子是路见不平,救了奴婢,制服了这欲行凶灭口的恶奴!”她言语清晰,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却又巧妙点出李寻欢的仗义。
林仙儿目光在苏蓉脸上转了转,又看向李寻欢,忽然嫣然一笑,这一笑如同百花绽放,连昏暗的室内都似乎亮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她轻轻颔首,仿佛已全然信了,“我这不成器的堂兄,平日就爱惹是生非,如今闯下大祸,也是咎由自取。”她语气轻松,仿佛死的不是她的堂兄,而是只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楼外的捕头显然认得林仙儿,语气恭敬了许多:“林小姐,您看这…”
林仙儿团扇轻摇,淡淡道:“王捕头,这不过是我林家内部的一场意外,家丑不可外扬。人是我林家死的,奴是我林家的奴,该如何处置,我林家自有规矩,就不劳衙门费心了。诸位请回吧,今日辛苦,改日我让管家备薄礼送到府上。”
她几句话轻描淡写,竟是要将一场人命官司直接压下!
那王捕头似乎对林家极为忌惮,竟不敢反驳,犹豫片刻,便拱手道:“既然林小姐如此说,那…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说罢,竟真的一挥手,带着一众衙役迅速退去,片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楼外重归寂静。
楼内,林福面如死灰,苏蓉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
李寻欢默然看着林仙儿,此女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老辣,三言两语便驱散官府,其在家中的地位与心机,绝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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