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管事那张已经彻底呆滞的脸上。
王管事张着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精彩纷呈。他看看苏念,又看看不远处那个抱着孩子、对他千恩万谢的女人,再看看周围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眼神充满了鄙夷的人群,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羞愤交加。
偷来的?
开什么玩笑!
一个能随手就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神医”,会去偷一头猪?
说出去谁信啊!
这种有天大本事的人,别说是打一头野猪了,就算她说她能上山打老虎,现在恐怕都有人信!
“不……不是……姑奶奶!哦不!女同志!神医!”王管事脸上的肥肉一哆嗦,瞬间换上了一副谄媚到极点的笑容,一路小跑地凑到苏念面前,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您看我这张臭嘴!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狗眼看人低!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粗人一般见识啊!”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就往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两巴掌,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周围的人群,顿时发出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声。
苏念冷眼看着他这番变脸绝活,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她见得多了。
“这么说,这猪,你们饭店是收还是不收?”她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收!当然收!必须收啊!”王管事点头如捣蒜,生怕苏念反悔似的,“您这头野猪,品相这么好,又是您亲手打的,那必须给最高价!这样,我做主,按照一斤五毛钱的最高价收!您看怎么样?”
一斤五毛!
这个价格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要知道,现在市面上普通的猪肉,也才七毛多一斤,而且还要肉票。野猪肉虽然稀罕,但一般收购价也就三四毛的样子。王管事这直接给到了五毛,可以说是相当有诚意了。
苏念心中盘算了一下,这头野猪少说也有三百斤,一斤五毛,那就是一百五十块钱!
这可是一笔真正的巨款!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点头,一个沉稳的声音,却突然从王管事的身后传了过来。
“小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能自己做主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正从国营饭店里走出来。
他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场,却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地就安静了下来。
王管事一看到他,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就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紧张。
“钱……钱经理!您怎么出来了?”
钱经理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苏念和陆景深的面前。他的目光,先是在那头巨大的野猪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又落在了苏念的身上。
他的眼神,和王管事的轻蔑、以及其他人的震惊都不同。那是一种带着审视和好奇的、平等的打量。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钱经理看着苏念,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小同志,年纪轻轻,不仅胆识过人,还懂医术,真是了不起啊。”
“经理过奖了,只是懂些急救的土办法而已。”苏念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能拍板做主的人。
“土办法?”钱经理笑着摇了摇头,“能救命的,就不是土办法,是真本事。”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王管事,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小王,你刚才给出的价格,太低了。”
“啊?”王管事懵了。
钱经理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回头,对着苏念,伸出了六根手指。
“这头野猪,我们饭店收了。一斤,六毛钱。”
“另外,”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再额外送给两位二十斤的全国粮票,和二斤肉票。就当是……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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