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抬眼看了看端坐一旁,正阖目养神的晋王殿下。
我的天女娘娘啊,季裁冰心里一迭声地叫苦,我确是想削那谢三一顿给好妹妹出气,可我没想着招惹皇室的人啊。
尤其是这位……不愧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心思诡谲得简直恐怖。
风马牛不相及,突然召见她,说要帮她收拾谢三一顿。
“孤将人拦住,你带人去打。”晋王冷面无情地吩咐她:“记住了,下手可以狠,但不许打脸。”
……
远远地,有马蹄声渐行渐近。
谢玄览夜巡从不带护卫,今日饮了堪有一坛烧刀子烈酒,更想独自出来散散酒气。
他信马前行,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白日里生的事情。
她那分明失了冷静、却仍强装坦然的模样,明眸里蓄着泪,却好似燃起火,漫天遍地烧灼,使他每每回想起,心都好似在沸水里滚过一圈。
她说心悦他……很久之前,就心悦他。
她那样冷淡、清高,凡事以趋利避害为要的姑娘,原来也会动心吗……
酒意又涌上来,熏得人飘飘乎如凌空御风,马蹄仿佛踩在棉花里。
走到街口时,忽然,谢玄览猛地勒住缰绳。
醉意朦胧的眉眼忽然抬起,乌羽长睫下,凤目里闪过一线冷光。
仿佛利刃斩落雾缦、电光劈开薄云,他握住了腰间长刀,语调虽仍散漫,但整个人的气场陡然变得凌厉。
“何方宵小,赶年关来了?”
“嗖——”
羽箭破空飞来,被谢玄览挥刀背斩断,他借此确认了控弦者的方位,踩着马背凌空跃起,长刀在半空出鞘,浓夜里,紫电青光瞬息劈落——
“呛啷!”
对方好似早就算准了他出手的角度和时机,先一步后撤避开,举盾挡下剑锋余威。
尖利竹哨声响起,两侧窜出六个黑衣人,呈四门兜底的阵势将他围住,也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谢玄览与他们交手,转瞬即是十数招,心里渐渐生出古怪。
无论力道、度、人数,这些人本不足以与他匹敌,可是他们应对自己的招式,却仿佛已事前算准摸透。
是身边人吗?
谢玄览伺机挑开黑衣人的罩面,面孔陌生,绝非奉宸卫中僚属。
他改变了招式和度,黑衣人顿时失了方寸,被他一刀砍乱了阵法。
正此时,竹哨声又响起,黑衣人也变了攻击阵法,又转成了与他相克的招式。
原来这古怪的竹哨声才是真的高人。
谢玄览冷笑一声,虚晃手中刀后滑膝脱身,朝黑衣人踹了一脚借力,往晋王所处的暗巷奔来。
季裁冰见此吓得慌不择路,转头去看晋王,晋王却向她抛来一样东西。
季裁冰接住,现是一枚竹哨。
“哎这——”
这是栽赃!
晋王乘坐的轮车迅退隐,暗巷里只剩手握竹哨的季裁冰,眼见着谢玄览的长刀就要朝她劈来,季裁冰“嗷”地一声捂住了脑袋。
“锵锵锵锵——砰——”
细刀清越,枪戟闷沉,一阵刀兵乱响后,平了声息。
季裁冰试探着睁开眼,见谢三公子被埋伏此处的数名高手怼在了墙上,墙面绽开裂痕,可见力道之深,每一处兵器都精巧地卡住他的要害,使他不能动弹。
借着泠泠月色,季裁冰看清了谢三的脸色,苍白、震惊,以及落败下风后的难堪。
燕支刀落在他的脚边,黯然不复威光。
谢玄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会有人将他的一招一式、出击的时间,乃至变招的思路都算无遗漏。
纵然为师、为父,为日夜追随的扈从,也不可能将他揣摩得如此透彻。
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这般了解他?
谢玄览瞥向手捧竹哨、战战兢兢的季裁冰。
不是她。
他眯起双眼,意图往她身后黢黑的巷子里探看,一副布罩从天而降套住他的头,紧接着他的手脚也被束缚起来,丢在地上。
朱雀委尘,不过也是只待宰的公鸡。
季裁冰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抄起臂粗的棍子,抡圆了往谢玄览身上打。
边打边骂:“三张纸糊个驴头你充什么大脸!”
“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这没教养、没品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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