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考量了一下,徐云把林穆叫到了办公室,和他商量了这件事。
她和林穆说走艺考这条路对他而言的优势,说了很长时间,可眼前的林穆只是局促地攥紧衣袖。
她便试探性地问:“林穆同学,你愿意尝试走艺考这条路吗?”
林穆犹豫了一会后,摇摇头,声若蚊蝇道:“不用了,谢谢老师。”
得到这个答案,徐云内心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不能强逼林穆必须走艺考这条路。
她让林穆回去之后,又辗转反侧思索了几日后,决定在一个周末,去林穆家进行一下家访,也顺便将林穆的情况和他父母说一下。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能拥有光明前程的孩子,走向灰扑扑的道路吧?
九月的江城,又闷又热,在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后,才微微凉快了点。
林穆的家在一个老式小区,小区最高只有六楼,没有电梯,只有一个昏暗狭窄的楼梯道。
林穆住在三楼,徐云站在一楼楼梯口,往楼上瞧了瞧。老式小区的隔音效果好像不怎么好,她在一楼隐隐约约能听到从上面传来的一阵女人的嘶吼声。
她微皱着眉一步一步上了楼,越往上走,那阵嘶吼声越清晰,“你说话啊!生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徐云屏住了呼吸,越是靠近三楼,吼声越是刺耳,隐隐间还掺杂着抽打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了三楼,老旧的小区一层楼里只有两户人家,门对门的中间,只有一小块的四方空地,吼声从一面半遮掩的门里传出来的。
“你就和你爸一个死德行,天天不说话,就知道装哑巴吗?别人家那么好,你怎么不死在那里啊!你还活着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啊!”
徐云颤着手拉开半掩的门,便看到林穆整个人蜷缩着,而站在他背后的女人,头发凌乱,拿着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地打在林穆的后背上。
见状,徐云连忙把门彻底拉开,闯了进去,她眼疾手快地抓着那女人又要挥下去的手,站在林穆的面前,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女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徐云,怒目圆睁的表情还没收起,“你是谁啊?你闯我家来干什么?我管我家我孩子关你什么事?”
徐云道:“我是林穆的班主任,我今天是过来做家访的。”
一听是老师,付庆雅才放下了手,脸上凶狠的表情也收了起来,她喘了一口气,一直蜷缩着,从头到尾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的林穆,突然弯着腰,跑进了房间里,将门紧紧关了起来。
付庆雅像是早已习以为常般,她捋着凌乱的头发,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杆子上沾染上的血迹,又若无其事地扫着沙发上的灰。
她问:“家访什么,他在学校犯了什么事啊?要我说,小孩子没教好都是你们老师的责任,孩子在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教的,整天就知道板着一张死人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徐云看向关闭的房门,又给自己顺了一口气,试图心平气和地解释:“林穆妈妈,林穆在学校很乖,没惹事,家访是学校布置的任务,轮到了林穆而已,只是……”
她一想到刚才的场景,还有些心有余悸,“只是林穆妈妈,我们教育孩子是不是应该先和孩子讲道理,而不是……”
“讲什么道理啊!”付庆雅用鸡毛掸子重重打了一下沙发垫,“我和他要讲什么道理!他那脑子就是被你们讲道理讲坏的!”
“林穆妈妈,我希望你能知道,孩子如果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你这么打孩子是不对的。”徐云见她强词夺理的样子,瞬间气也涌了上来。
且不说林穆这孩子看着不像是会犯什么很重大错误的样子,就光是刚才她的样子,那根本不是想要教育孩子,而是……单纯为了泄愤。
付庆雅却对她吼道:“我打孩子怎么了!我打孩子怎么!我生他养他,供他吃供他喝供他穿的,我还不能打他了?”
徐云惊讶她的言论,正要反驳的时候,却被她不耐烦地推了出去,“你别以为你是老师就了不起了!哪有老师像你这么闲,管人家事管到家里来了!我的小孩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用不着你管!”
徐云还想和她理论,一转身,回应她的便是用力的关门声。她拍着门,呼道:“林穆妈妈,林穆妈妈,你让我进去,你这么做是不对的,林穆妈妈!”
可任凭她怎么拍门,这扇门也没有被打开。倒是对面邻居的门,被打开了,对面走出一个老太太,小声地问徐云,“你认识这家小孩吗?”
徐云对那老太太说:“我是他的老师。”
“哦,老师啊!”老太太说,“别敲了,没用的,这家人经常这么打小孩的,管不着的。”
“经常?”徐云问,“什么叫经常打小孩?没人报警吗?”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门,招手让徐云和她一起下楼,一边下楼,一边说:“报警有什么用啊!警察让他们保证以后不打了,就走了。”
老太太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她说:“小孩他妈也是个可怜的,他爸以前做生意,失败了之后,就喜欢和他妈吵,有时候还会动手。一年前,他爸在外面勾搭了个女的,就经常夜不归宿了,他妈心里就憋着气,所以就打孩子出出气。”
出气?
找到了
踢猫效应,把负面情绪发泄在比自己弱小的、更为安全的对象身上。
只是林穆家里的踢猫效应,连锁传递到了林穆身上就终止了。
他默默忍受着,因为他爸爸而让他妈妈引起的负面情绪的怒气。被骂忍受着,被打也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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