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沮渠兴国遭遇不幸之后,沮渠蒙逊将怒气撒到昙无嗔的头上,决定遣斥沙门,下令罢佛。为挽回声誉,在河西宣讲佛义,昙无嗔兵行险着,竟在天梯山的车太后造像上动了手脚。
所谓的佛像流泪的神迹,其实不过是人为之法。
据拓跋月之言,先将黑矾擦涂在石料上,再以水反复冲刷,便能使之呈现泪痕般的水迹。她已命人查验过了,造像的眼睛之下,确有黑矾的残迹。
证据确凿,昙耀也无法否认。
此事只可大,不可小。若是被河西国主沮渠牧犍知晓,莫说是昙耀的性命了,整个河西的寺僧都会受其影响。欺君之罪,谁担得起?
无奈之下,昙耀不得不应允拓跋月,若有用他之时,他必不推辞。
拓跋月记得这话,故而,在她有孕时他如实告知大王的想法,在她炮制敦煌谶言时,昙耀不曾拆穿。
到平城之后,拓跋月还未及与昙耀会面,没曾想他竟到太子跟前弘布佛法,也是有心人了。
许是,想摆脱拓跋月对他的控制?
拓跋月摇摇头,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从田庄回公主府,拓跋月在府上住了一晚,又和阿母匆忙见了一面,瞄了一眼驸马沮渠牧犍,便赶往金玉肆。
她记得,收账本的日子已经到了。是时候看一看,她的猜想对不对。
账房里,明烛高烧,映着满室的计簿,空气中弥散着淡淡墨香。
冬节的账册,堆叠在案几上,约莫有十本之多。
拓跋月、阚骃相并而坐,逐一细看,生怕略过一丝错讹。
然而,结果却大出意料之外。虞记、梅记、谈记的计簿,竟然都没有问题。
那些数字,个个精准无误,与鸿单上的记载完全吻合,没有丝毫偏差。
拓跋月紧蹙着眉头,手中紧握着那几张鸿单,似要将其中秘密榨取出来。
阚骃神色焦灼,又把冬节的计簿,和春夏秋三季的计簿对了一遍。
就在拓跋月忙于酒楼、田庄生意的这两日,他已把这两年的计簿查了个遍。除了几个错字,愣是一点误差都没有。
此事何解?果真无人做阴阳计簿?那金玉肆的进账怎会越来越少?
阚骃忖了忖,眉头紧锁:“我们查账的事,恐怕已经暴露了。”
拓跋月沉思道:他们一早便察觉到,她会让人去买金玉,抓证据,故此其售价与计簿完全对得上。
“为今之计,须得寻到这三家以前售出的金玉,令买主回忆买入的价格。当然,也许他们没开鸿单,口说无凭。”阚骃道。
“纵然口说无凭,也要去查。人证,也是证。”
“这倒也是。”
“对了,我们可以去查质库。”(1)
阚骃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金玉之物,较为贵重。质库若收金玉,须得令押主出示鸿单。”
“没错。”
议定此事后,阚骃才说起另一桩事。
三日后,便至除夜。至尊昨日传令,要金玉肆挑选饰物,以备正旦之日,颁赏于内外命妇。一并传来的,还有内外命妇的名册。
此事正合拓跋月之意。
她笑道:“我亲自来选。”
旋后,拓跋月叮嘱霍晴岚,去把红布条挂在金玉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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