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回了那颗涌向这座繁华城市的洪流中的任何一颗,因为他不够出众,不够优秀,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他混迹了高级小区,低级出租屋,公司大楼还有街道小巷,到处都休息过,不过没有地方让他沉睡过,某一个人的怀抱内除外。
不一样的地方有没有呢,当然,踏上公交车站的那一刻,有很多回忆被勾起,被追逐,被抓住,被安抚,路过某家咖啡厅会不会短暂犹豫,自己也考虑过购买高级咖啡师证书,甚至路过眼镜店,会想到好像带过类似款式的眼睛,最后想吃一口饭,买个包子馒头花卷,都要和之前吃过的种类做对比。
以及只是想经过一个普通的,让人赏心悦目几秒钟的橱窗,都能这么巧合地看见一只让人魂牵梦萦,感到温暖的巨熊坐在那里,等待着被带走。
这种熟悉感如此强烈,好像很快就能脱口而出:“我也有这只熊。”
但熊好像更适合呆在这种昂贵的,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所以他走了,告别让他感到触动的一切,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正如北极的对面是南极,磁铁正极的另一端一定是负极,世界上存在着和“林小奇”完全相反的人,那就是周越礼。
他尤其的,格外的,十分的相信科技。
“我不会放弃的。”他立刻回到二楼卧室里,动作从未如此急促又慌乱,点开那个跟踪软件,目标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进着,离开着!
凑热闹的周巧圆看看手机:“哇哦,看来以前他跑得不是很认真啊。”
按照这个速度,林小奇说不定可以徒步到下一个省了,简直是堪比高铁,之前他们居然还在这个城市里面兜圈,还是太年轻了。
“跟上他。”周越礼喃喃,“去把车看出来,周巧圆。”
“地下车库那一辆吗?”周巧圆不太想,“外公死在那里耶。”
“快点,快点,快点!”周越礼要崩溃了,“我们要追不上了。”
周巧圆没有办法,他磨磨蹭蹭地去找车钥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被很好的收藏起来了,毕竟死过人的车再开好像不太吉利,虽然死的是他的亲外公,但是要求他开出来的是表哥。
“我还没有离开。”严长恩站出来踏进这个房间,什么允不允许边界不边界感,他都不在乎了,势必要完成这张错失多年的教育,“圆圆,你不许去开车。”
“周大学,你应该意识到世界不是围着你旋转的。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靠近自己喜欢的人,远离自己不喜欢的人。”
“姨夫。”周巧圆默默举手,“小奇好像蛮喜欢哥哥的……”
没有人在乎他,但周巧圆很习惯充当这种战火之中的吉祥物,一个家的维护吵架和保护都需要这样的存在。
周越礼闭上了眼睛,他深呼吸,准备调理好心态再看一下跟踪软件。
然而严长恩没有打算放过他:“咄咄逼人,道德败坏,言辞不当,你越变越坏了,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才会让你变成这样,一个无力的,暴力的同性恋!”
“他妈的。”周越礼受够了,他冲上去抓住严长恩胸前的衣领,“你直说啊,你就是恨同性恋,恨我的外公,我的妈妈我的弟弟我的所有亲人,你恨我与我有关的一切,所以你他妈的总是这样教育人。”
“哥!”周巧圆想要分开他们俩,可是没有人能让笼中的两只困兽放弃撕咬,更何况没有奖品,但有输赢。
严长恩不可置信,“我怎么会恨你!我怎么会恨我的妻子!”
接着他开始回忆,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记忆力足够强大,严长恩如获至宝,想起来了。
“是因为我没有给你买那只男同性恋的仓鼠吗?”他好像找到了儿子疯狂的理由,“我说了,不要买那种不合群的动物,你很容易对他们印象深刻,再也不离开他们的。”
“大学,有些你找不到替代品的东西,一旦获得了就再也没有了失去的可能性,我这是在帮你。”
“滚。”周越礼用力拉紧衣领,“你就不能承认你的道貌岸然吗,你是个疯狂的上帝信徒,你不允许同性恋活着,同性恋老鼠你都不允许。”
严长恩也不是吃素的,他跳楼那么多年,撑住自己的力量远比想象的要大,他推开儿子,让情况回到对峙:“就算我是信教,这也不代表我的想法和他们是一样的,我绝不是讨厌同性恋,而且你是我的孩子,大学!”
“叫我周越礼!”他大吼着,面对着父亲,弟弟,“我讨厌你这种人,嘴上说着追求理想,实际上对家庭念念不忘,如果你真的想走能不能干净利落点,不要总是这样在不需要的时刻出现。”
“我是你的父亲啊,我不可能永远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严长恩很悲伤,“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只是在爱的人和爱的事物里面,为什么只能是单选题,就算他试图多答,也算是错误答案呢。
“不,我还有妈妈。”周越礼说,“你以为你缺席了我的生活,我的成长,就会变得混乱不堪吗?没有。”
要知道他生活在一个安全感极度饱满的家庭,强硬有度的叔叔,活泼有趣的小姨,傲娇纵容孩子的妈妈,还有可以随意使唤的弟弟。
“我过得很好,那些你所谓的,有压迫的讨厌的人,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愿意和他们相处,我讨厌你远离他们。”
“如果你不喜欢他们,就等于不喜欢我。”
“那我也不喜欢你,就算你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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