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哪吒少见地穿了一身大红长袍,远远看去犹如被烈火包围了似的,头发规矩地用发冠束在头顶,这一向狂野不羁的小子好好拾掇一番,竟是个俊逸秀美的翩翩少年郎。
众人正要跃跃欲试闹洞房,李哪吒转身打量一圈,眼露凶光。
众人:……
最后他独自一人进了新房。
红烛灼灼地烧着,将新房衬得朦胧又暧昧,看着床上端坐的新娘,李哪吒心中扑腾直跳,微微紧张起来。他迫不及待挑开盖头,凤冠下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皓齿红唇的脸庞,如凌波水仙,清正端容。
面对这清秀佳人,李哪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原因无他,美人虽美,却是个带把的!
李哪吒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是你在这,小爷的龙三呢?”
敖丙镇定回视他:“就是我,我是敖丙,也是龙三。”
李哪吒:???
敖丙眼中划过一丝歉疚,轻声道:“事情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十二年前,我从使节团里偷溜出来,结果被一群混混跟踪的事吗?”
不知不觉间,红烛烧了大半,滚烫蜡滴沿着烛台而落,慢慢凝结。
敖丙终于将当年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将两人相处的情态描述得惟妙惟肖,他说得口干舌燥,最后抱着莫名期待问:“现在你相信我是龙三了吗?”
李哪吒震惊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扮作自己新娘的少年叹息道:“当年我不知道你误把我当作女孩,也不知道成亲是男女之事,因此稀里糊涂就同你……定了那样的约定。我很抱歉欺骗了你的感情,你想要任何补偿我都愿意提供,这样你满意吗?”
“所以,你就是龙三?”
“……是。”
李哪吒若有所思。
敖丙微微睁大眼睛,认真地盯着他:“那你,你原谅我吗?”
李哪吒缓缓道:“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敖丙提心吊胆,等着他说下文,然而过了许久,那人却不出声了,敖丙无意识流露出少年人的急切和慌乱:“所以呢,你想要什么补偿?还有,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这场乌龙,是和离,还是假死?”
李哪吒轻哼一声,忽然捏住他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欺骗我性别,还让我为你单挑整个东海国的高手,为你出生入死。你也知道这件事很严重吧?”
敖丙:……
“和离,假死?这种事怎么可能啊。”李哪吒嘴角一撇,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啧,敢欺骗小爷的感情,就用一辈子来补偿我吧。”
说着,他便覆上了那毫无防备的柔软唇瓣,将对方的惊喘堵在了嘴里。
正是花好月圆,春宵苦短。
……
自从嫁“女”之后,东海王等了又等,再没有等到陈国那边的消息,他圉于爱子嫁给男人一事过于惊世骇俗,始终无法开口找陈国国君和李大将军讨个说法。
渐渐的,春去秋来,东海王终于断了念想。
每次逢年过节,当他接到千里外儿子儿婿送来的礼物时,老国君只能无限悔恨地念叨,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是李哪吒眼瞎认错了他儿子的性别,怎么就没想到当初那枚玉螺佩,就是他的丙儿送给那小子的呢?
【尾声】
百年后。
幽冥之地暗无天日,唯有磷火与魂魄飘荡在天地,一派幽冷凄清。
这近乎死寂的世界中,两点自带生机的光芒自天顶轻盈降落,在黄泉路上原地化作红蓝两色魂体,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跟华盖星君敖丙。
化作人形后,两人怔然相望,对视片刻。
敖丙眼中逐渐清明,待得将下界历劫前后的记忆一并唤醒,那温润俊秀的星官愕然后退数步,薄面微红,惊疑不定:“哪吒?”
如今两人已然恢复天界法身,样貌与投身凡胎时别无二致,唯有额头上红蓝两点印记,教人一眼看出两人间的羁绊。
“记起来了?”哪吒看了他一眼。
敖丙一怔,却不知他问的是星官时的记忆,还是第一世的记忆,只得含糊点头道:“嗯。”
两人环视四周,但见此地遮天蔽日,一派荒芜,唯有石蒜花幽幽绽放着,开得遍地都是。
此花号称花叶不相见,遥遥望去,便只有一片猩红的花瓣,渡鸦与鬼火齐飞,密密麻麻的花丛中,更是隐隐泛着幽黑的水光——石蒜花海,本应是极美的场景,却透着森森的鬼气。
两人脚下是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他们身处的这片石蒜花海中,还有不少这样的小道,身边不时有丧失神志,只剩三魂的暗红鬼影浑浑噩噩地向前移动。
敖丙在星宫值守时看过不少闲书,他略略回忆,便道:“这应当就是冥界地府,我们已经顺利历劫第一世,才有机会在这里暂时脱离凡胎,恢复记忆,一同前往轮回道。”
哪吒嗯了一声,很快找出他话中重点所在:“要怎么去轮回道?”
敖丙正要回答,忽然被一个残魂穿体而过,身形倏然被带得一歪。哪吒微微挑眉,将人拢住肩膀,带到身前,他只稍微放出些三味真火,那些鬼魂便退避三舍,不敢再上前冒犯。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彼此的念头,哪吒随手揪住一个鬼魂,问道:“你们要去哪?”
“投……投胎。”鬼魂面容呆滞,嘴中喃喃道。
这简单的两个字信息量已经足够。
这羊肠小道的尽头,大概就是他们短暂相会的终点。
放开那鬼魂后,他们继续沿着小道向前行走,敖丙故意放慢速度,落后哪吒半个身位,这样便有余裕悄悄打量他的好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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