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明翡才豁然开朗,一览全貌。
八九人的场,坐得并不亲近,明明空间还有许多,却是莫名拥挤。矮几上喝空的酒瓶子醉鬼上身,有的东倒西歪,有的躺到地上,酒液从嘴巴流出,渗入木地板。
第二眼,明翡明白了,为何会觉得拥挤。
坚硬的地板上,修长洁白的几双腿软软塌下,她们跪坐,填满了男客疏散开的空隙,有人或伏腿上,扮只乖顺的宠物,有人倾身点烟,媚眼如丝,还有的……
直至第三眼,视线才从全貌,缩小聚焦到这儿后的第一个人。
那非她自愿。如果有选择,她一定先看蒋序之口中“给个面子”的那人。可由不得她控制,目光被定住,有道无形的力勾扯着向他,只看他,也只看得见他。
许久以后,明翡也没参透这份“由不得”。
她和旁人对他由心而发的敬慕不同,她既敬他,也畏他,又胆大得贪他一份难以独照她的情,可他们的开始、过程,乃至结束,自始至终都由不得她,最后才落得个伤心伤身的结局。
如果能重回命运的修正点,她会选择从未遇见。
那是她人生从来留不住的春天。
可故事的悲惨来自,命运永远无法修正第一眼。
——永远都由不得她。
她看见,男人神情淡漠,眉低眼慢,几分生人难近。
脚边跪着的女人不做任何亲昵姿态,而是用几厘米尖甲小心翼翼地撕着葡萄皮,再拈着有些坑洼的果肉,喂到他唇边。
他眼神极低,似在打量女人。
用打量物件的方式。
那颗剥去外皮的葡萄被颤颤巍巍举在指腹中,时间长了,一滴汁水慢慢凝于指背,再顺着骨节缓慢流落。
无人问津。
她就如此举着,举成一樽可怜的蜡像。
男人始终无任何动作。
而她留心到的,甚至不是他出众的好皮好骨,而是单就坐在那,也有如一座被万人敬仰的神像。是剥葡萄的女人越过了红线,她该举着,也无不妥。
后来,明翡学到了佛教中另一位象征之神,名为波旬。他是魔障,是《法华经》中众生未觉悟的心性,常诱修行者被贪、嗔、痴的欲望所吞没。
不经魔考,难证菩提。
她雕过无数神佛,却永远过不了这关。
-
“过来,见下章总。”蒋序之从她背后推了一把,失神中,明翡朝前多走了一步。
被叫章总的男人年过四十,他翘起二郎腿,衬衫被圆滚滚的肚子撑起,完全看不见底下皮带,唇角衔着烟,见明翡不讲话也不打招呼,边说边吐白气,“小姑娘很内向啊。”
“她叫明翡,翡翠的翡,还在念书,半工半读的玉雕师,平时只能雕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蒋序之默不作声让位到明翡身后,露出她的全貌,“她是孟老师的学生,很少出来应酬,都在公司忙自己的活儿,所以不太会讲话,章总您别见怪。”
“好啊,能当得孟怀端的学生,日后前途无量。”章总不吝啬地捧她,直了下身往烟灰缸掸烟灰,“名字也是个好名字,天生干这行的,改天我送点石头来,给你练练手。”
“还不快谢谢章总。”
“……”明翡感到气氛古怪,她想扭头,站回自己该站的位置。
可这位章总,亲自给桌子拨开一个空位,手指点两下桌面,示意说:“来,让我瞧瞧,这几年孟怀端的水平有没有退步。”
身为孟怀端学生,明翡天然反感旁人对老师的轻视。
然而这绝不是发作的场合,她放下木盒,用几秒时间捋好思路,开口道:“章总您好,孟老师这件作品名为宝相欢,取自‘宝相庄严,三十二相’。”
开口在正面,木板拿起,便可一览无遗。
她控制语速,慢慢提起,一边观察佛公,几道目光也被吸引到这侧来。
明翡语音一向淡,尾音轻,在说话普遍豪爽快活的京市,倒有几分水乡雾雨绵绵的软调,“原料是一块来自莫西沙场口的——”
声音陡然切断。
她还没反应过来,章总猛地掀眼,手指木盒,“蒋序之,你什么意思,拿个裂开的东西,玩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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