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御史薛图南为他在朝会上发了声,让延徽帝同意将军令状的期限延至明年八月。
如今已是十一月入冬,北直隶风如刀割,冷得令人发颤。辽北地区更是关山覆雪,渊冰三尺。
他在山东已经穿上夹袄,而他的涧川却仍是覆铁衣、食冷饼,顶风冒雪地打仗。
从战场上每传回一道消息,叶阳辞都要反复浏览多遍,从字里行间确认秦深的状况:他疲惫了。他受伤了。他以己为饵,他乘胜追击。他身陷困境,他绝地反击。
秦深也吃过几次败仗,但那都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就算失手,他也稳如磐石。他已习惯在长年的隐忍中,一点点谋划,不断调整手法,直至目的达成。
正如他自己所言,“只要杀不死我,都将是我成功之前走过的路。”
可叶阳辞知道,成就一位绝世名将的,不仅有治军之道、战略眼光、兵法奇谋、勇武之力,也包括了好运气。
而好运气,不会永远站在某个人的肩头。
自从黑龙旗下与秦深临别一吻,有个隐隐恐惧的影子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绝不允许被翻上来。
他是统领一省的山东巡抚,是渊岳军的后勤总督,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他对前线征战的主帅心怀担忧。
但这个影子终于还是冲破封锁,乘着一纸急报,蔓延到了叶阳辞面前,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其时,他正在山东登州府的蓬莱,视察半年前建的特许商贸港。
“巡抚大人,辽北急报!”
信差滚鞍下马,提着袍摆冲到阶下,将火漆封筒双手呈上。
叶阳辞连忙接过,一把旋开筒盖,倒出纸卷展开细看。
“北壁东、西路军撤出长城,退至辽北。秦少帅所率渊岳军,与师总兵会师于古北口长城,后分两路追击。
“师总兵率部出关后,直奔大定、临潢。而秦少帅出关后却沿渤海北上,走来州、锦州一线。于锦州南面的松山海岸,遭北壁与渤海人联手设伏,激战之时秦少帅坠下海崖,生死不明!”
“坠下海崖,生死不明”八个字,叫叶阳辞感到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他死死捏着急报,深呼吸,定住心神,眼前黑幕逐渐散去,冷汗才姗姗来迟地从后背渗出。
“知道了,你先去驿站休息。”他吩咐信差,用自己听着都陌生的冷漠语调,然后转身走入屋门。
叶阳辞扶着椅背坐下,唤道:“李檀,拿辽北舆图来。”
拿着舆图进屋的却是罗摩,他比划着告诉主人:李檀去集市上,还未回来。
叶阳辞点头,在桌面摊开舆图,指尖沿着秦深的行军方向滑动:“涧川为何会冒险走这条路线……海湾、半岛,这一带局势复杂,渤海人虽自成一域,却都是靺羯人种,与北壁同根同源,他们联手的危险程度,涧川应该能预见到。相比起来,师万旋的行军路线才是常规且相对安全的……”
他的手指沿着这一线继续北上,终于在两个字上停住——
刀牙。
他在此刻恍然大悟。
秦深弃易行难,并非决策失误,而是为了进入二十多年前的刀牙战场,去寻找秦大帅的遗骨。
这里是渤海人的地盘。当年他们偷偷借道给北壁骑兵,从而在刀牙爆发了一场鏖战。这场战役彻底摧毁了北壁“铁鳞山”军团,也带走了大岳战功卓著的开国名将秦榴。
秦深不仅要寻回父王的遗骨,还要弄清导致父王战胜却身亡的原因。
他的杀父仇人不止是北壁八部里,还有渤海人……也许还不止。
从晓事开始,到今时今日,秦深已经为此隐忍了二十年。如今终于有机会踏上父王埋骨之地,又怎么可能因险放弃?
叶阳辞长出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担忧无益,秦深生死未卜,他相信他还活着。就算毫无依据,他也坚信。
当年他在夏津城门外,孤身面对着几千名浪潮般席卷来的马贼,秦深如何单枪匹马、一箭破空地来救他,如今他也如何奔赴山海去救秦深。
叶阳辞的面色从苍白中腾起不太正常的殷红,如同雪地里陡然绽出了业火红莲。
“……乘海船去。”他盯着面前舆图,喃喃道,“就从此地的蓬莱港登船,向北穿过整个渤海湾,直接在辽北的松山海岸登陆。
“渤海人与大岳关系冷漠,甚至还有些敌意,但不禁止民间商人的海上贸易。
“今年开春我所组建的,官督商办的海运商团正好派上用场。
“暗访海上贸易线,调查‘特许商贸税’有无偷漏,这个由头说得过去,短时不会引起朝廷怀疑。”
叶阳辞很快理清了思路,起身吩咐:“收拾行李,今日便出发!”
罗摩有些着急地朝他比划,比平时的手语要长得多。
叶阳辞耐住性子,仔细看完,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与小主人同去!小主人要乘船渡海,我擅水性帮得上忙。而且我父亲当年就是在渤海湾被老爷所救,父亲曾传给我一张渤海舆图与海事图,十分详尽。我还会驾驶海船,货船、战船都能掌舵。带我去吧,小主人!
叶阳辞望着罗摩的乌黑面孔与一头短卷毛,再次想起幼年时听他爹说过,当年坐船经过渤海湾时,正逢倭乱海战,在漂浮的船骸上捡到了濒死的罗摩的父亲,心生怜悯捡回来治伤。
看来罗摩也许与此行有着不解之缘,不妨带他上路。
于是叶阳辞颔首:“好,就带上你。把李檀留在蓬莱,为我传递山东境内与朝廷的消息,随时接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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