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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他僵硬地环住少女单薄的肩，掌心触到她因抽噎而轻颤的脊梁骨，暗笃她是因身体不适，才如此哭泣，心下不忍，便抱的更紧了些。到了药房前，他更是干脆将春桃横抱在臂弯里，一路穿过垂着艾草香囊的药房拱门。少女滚烫的额头贴在他胸前，让这个惯于洒脱的少年浑身紧绷如弓弦。老大夫搭脉时，他也刻意放软了眉目，指尖虚虚护在春桃搁在脉枕上的手腕旁，这副温柔姿态，连药柜后抓药的小童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药方上的墨迹未干，春桃忽然睁眼，揪住他的衣摆。细麻布料在指节间绷出细密褶皱，少女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里盛着碎玻璃般的光：“哥哥，留下我好不好“问诊帷幔被穿堂风掀起角，他想起刚刚在马车里她攥着自己小拇指时，那种仿佛抓住最后浮木的力道。犹豫之间，目光扫过窗外正被仆从牵走的马车。刚刚已吩咐人去春家报平安，可此刻少女睫羽上挂着的泪珠，却让他于心不忍。终究还是觉得逾矩，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朱蓝山还是沉默地将小姐妹送回了义庄。看着春桃虚弱又失望的眼神，朱蓝山心中漫过愧疚。折返回去时，听到驾马车的小厮说起春家父母，一直想要个儿子撑门面，毕竟是义庄，女人太多阴气太重。大女儿很懂事，小小年纪就帮家里做活，画起来童男童女更在行，一双巧手，竟比常年做白事的父亲做活还精细几分。可是——父母还是对她无法看重，认定女娃子再好，以后也是别人家的。春桃才十二岁，就想尽快定下门亲事，等到了年纪，便嫁出春桃。“更可恶的啊，”小厮狐朋狗友很多，道听途说的琐碎事也很多，说到这里嘴角露出鄙夷的笑容：“为了求儿子，他们竟在自家闺女身上做了那么恶心的事。”“什么事？”朱蓝山撩开车辆，皱着眉问。小厮甩了甩马鞭，吸了吸鼻子：“说是听了丧主的意思，家里有病女儿是好事，便于求子。还从卦摊讨了求子偏方，每日用春桃的指尖血抄做符水喝掉，还在她床底下埋了男胎衣呢。“朱蓝山眼底压着两簇野火，已经是怒意满身。“又在她手腕系了厌胜钱。现在这女娃子染了风寒不愈，也不知道跟这术法有没有关系，瞧着是真瘆人啊。“朱蓝山想起方才抱她下车时，无意中扫过她的指尖结痂，还以为是小姑娘学女工不小心弄的——原来不是寻常伤，是被迫扎出的针孔。朱蓝山忽然后悔刚刚将春桃送回去，仔细想想这么冷的天，小姑娘托着病体也要在雪天里往外走，可不就是出门求助？他却碍于那些个繁文缛节，坚定地将姑娘又送回狼窝？“停下，往回走。”朱蓝山拍拍小厮肩膀，“回义庄。”他还是想为春桃做点什么。---“姐姐别砸了“春熙的哭声很大，她盯着春桃抓起糊到一半的纸童男，指尖掐进纸人的褶皱。话尾哽在喉间，望着姐姐砸向供桌的青瓷碗，飞溅的碎片在春桃颈侧划出细血痕，却不及她眼底的冷意骇人。春桃满脸苍白，虚弱不已，强撑着力气，抓着父亲常用的刻刀，刀刃正抵住新扎的纸马咽喉。这是不久前她糊好的物件，原该明晨送去丧主家。“你们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拿女儿换？我不做你们的邪术筹码！“刻刀猛然划断纸马缰绳，彩纸纷飞间她忽然笑起来，笑声凄然：“去年让我喝符水，今年灌朱砂酒，下次是不是要剜我的心头血？“到了门口的朱蓝山听得脸色骇然。小厮的话还在耳边发烫：“说是找人开了偏方，正用大女儿的命换儿子“他从门缝里看见春桃挥刀砸向神龛上的送子观音，动作竟与几年前天鸣揍退街痞时如出一辙，都是先踮脚卸力，再借腰劲挥臂，连发尾甩起的弧度都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朱蓝山愣住了。只见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熄灭。春桃踉跄着撞翻纸扎的金童玉女，却身体虚弱，实在力所不及，上气不接下气，跌倒在地。那些她亲手糊制的人偶此刻七零八落地堆在脚边，恰似她被父母揉碎的人生。当看见父亲攥着藤条冲进来时，她忽然将刻刀抵住自己咽喉，血珠顺着刀刃滴在纸童女的裙摆上：“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这破义庄里！让你那鬼魅儿子无处投胎！”父母瞬间愣然呆住。朱蓝山看见春桃抬起手臂擦泪的动作，更觉熟悉——分明是天鸣幼时哭鼻子的招牌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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