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花一身素净的衣裙蹭了好几块灰,额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像只受惊的兔子,大眼睛里全是惊魂未定。
她旁边那位,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那张脸俊美得近乎锋利,薄唇紧抿,眼神扫过同福客栈众人时,带着一种睥睨蝼蚁般的冰冷审视。
正是三界闻之色变的月尊,东方青苍。
他宽大的袖袍不动声色地挡在小兰花身前半寸,是个保护的姿态。
“对不住!对不住!”小兰花手忙脚乱地想帮佟湘玉捡地上滚落的算盘珠子,声音软糯带着焦急,“我们不是有意的!就是…就是后面有东西追我们,慌不择路,一下子没站稳……”
“慌不择路?”白展堂脚底抹油般滑到门口,探头往外张望,“啥玩意儿能把月尊大人追成这样?亲娘嘞,这得是多大的买卖…啊不,多大的麻烦?”他职业病差点犯了。
恰在此时,阿楚的手机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门口这两位天外来客。直播间瞬间沸腾,弹幕如瀑布般冲刷屏幕:
【真是小兰花!活的!会喘气儿的!妈妈我圆梦了!】
【青苍大人这死亡凝视!隔着屏幕我腿软了!】
【掌柜的算盘:我裂开,字面意思的那种!】
【小兰花好可爱!想rua!青苍大人别瞪我!】
【后面追的啥?容昊那疯批吗?还是云中君那伪君子?】
晏辰凑近阿楚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老婆,这波流量炸了,服务器怕是要撑不住。”他顺手捏了捏阿楚的脸颊,换来阿楚一个娇俏的嘟嘴和轻轻踩在他脚背上的绣花鞋尖。
铁蛋的电子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金属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得飞快:“老板,老板娘,直播间人数呈指数级飙升!弹幕都在问追兵是谁。需要我放点舒缓的背景音乐缓解紧张气氛吗?比如《仙剑问情》?”
傻妞温柔地拍开铁蛋跃跃欲试的手:“铁蛋,严肃点。青苍大人气场太强,放音乐容易显得我们轻浮。而且,危机似乎并未解除。”她的仿生感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带着不祥阴寒的能量波动,正从门外弥漫进来。
东方青苍根本没理会铁蛋傻妞的讨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锁定了客栈门外某个无形的点,下颌线绷紧:“来了。”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冷硬质感,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骤降。
他话音未落,门口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一个身着天青色宽袍的身影如同水墨画中晕染出来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槛处。来人面容清俊,甚至带着几分儒雅的书卷气,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眼神却深不见底,像两口枯井,正是那位为复活师父搅动三界风云的“逍遥散仙”——容昊。
“小兰花,月尊大人,”容昊的声音温和,如同拂过柳梢的春风,却让听的人心底发寒,“何必跑得如此匆忙?故人重逢,不该坐下来叙叙旧么?”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客栈内每一张脸,尤其在佟湘玉、白展堂、郭芙蓉这些“凡人”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看待材料的评估。
【卧槽!容昊!这疯披真的追来了!】
【他那眼神好可怕!像在看一堆会走路的灵石!】
【家人们保护我方小兰花和掌柜的!】
【青苍大人快用业火烧他!别犹豫!】
“叙旧?”东方青苍踏前一步,将小兰花完全挡在身后,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潮般向门口涌去,“容昊,收起你的惺惺作态。你追至此地,无非是看中了此地生灵充沛的‘情念’,想用来喂养你那可笑的执念,复活你那早该消散的师父!”
“情念?”吕青柠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显得她格外老成的圆眼镜,小眉头皱得死紧,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容昊,“这就是你身上那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气’的根源?你想抽取我们的情感能量?”她虽然年纪小,但逻辑推理能力极强,一针见血。
容昊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看向吕青柠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鸷:“小娃娃倒是敏锐。不错,‘情’之一字,看似无用,却是天地间最纯粹也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尤其是…”他的目光缓缓掠过紧紧依偎着吕秀才的郭芙蓉,又扫过一脸紧张护在佟湘玉身前的白展堂,最后停在阿楚和晏辰这对举止亲昵的现代夫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你们这些凡尘俗世中,爱恨痴缠、鲜活滚烫的情念,最是滋补。”
“滋补你个大头鬼!”郭芙蓉柳眉倒竖,一个箭步冲出来,双手叉腰,标准的“排山倒海”起手式,“敢打我们同福客栈的主意?问过我芙蓉女侠的巴掌没有!排山…”
“芙妹!冷静!”吕秀才吓得一把抱住郭芙蓉的腰,“子曾经曰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位容…容大仙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秀才!撒手!”郭芙蓉挣扎着,“对这种邪魔外道,讲什么子曰!看姑奶奶的排山倒海!”
“放着我来!”祝无双身影一闪,已拿着抹布挡在郭芙蓉前面,虽然声音温柔,眼神却异常坚定。
白敬琪兴奋地掏出他那把擦得锃亮的左轮模型手枪,哗啦一声上膛(假动作),瞄准容昊:“哗擦!小爷我早就想试试这玩意儿打神仙是什么效果了!吃我一枪!”
“臭小子!给我回来!”白展堂吓得魂飞魄散,葵花点穴手闪电般点出,白敬琪保持着举枪瞄准的滑稽姿势被定在原地,只有眼珠子能滴溜溜地转,满是愤懑。
“亲娘哎!这影响仕途啊!”邢捕头躲到燕小六身后,只露出半个帽子和一只眼睛,“小六!保护本捕头!还有我二舅姥爷!”
燕小六一脸懵懂,下意识地举起腰间的唢呐:“啊?哦!捕头放心!我…我吹个曲儿助助威?”说着就把唢呐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起。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阿楚看着直播间爆炸的弹幕和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哭笑不得,对着晏辰咬耳朵:“老公,看来‘爱与救赎’的剧本,在咱同福客栈得先演一出‘鸡飞狗跳退敌记’。”她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镜头稳稳地对准了剑拔弩张的中心。
晏辰揽住阿楚的肩,低头在她额角响亮地亲了一口,声音带着笑意:“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让铁蛋傻妞亮个相,给这位容大仙开开眼,什么叫科技与狠活。”他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扣上,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微型能量护盾发生器。
铁蛋立刻挺起金属胸膛,模拟出清嗓子的声音:“咳咳,老板英明!傻妞,准备开启‘海陆空自由穿梭’之陆地威慑模式,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钛合金眼’!”他故意把关节弄得咔咔作响。
傻妞优雅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这是跟阿楚学的):“铁蛋,别贫。目标能量属性分析中…检测到高强度负能量聚合体,疑似‘祟气’污染。建议启动高频粒子震荡波进行区域性净化干扰。”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了铁蛋傻妞的讨论和客栈的喧闹。东方青苍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容昊,周身开始萦绕起若有实质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空气仿佛都在燃烧扭曲。“区区蝼蚁,也配在本座面前聒噪?”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团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火焰无声燃起——业火!
客栈内的温度瞬间飙升,木质桌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离得近的莫小贝感觉自己的刘海都要卷曲了。所有人都被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震慑住,连弹幕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业…业火!是真家伙!】
【隔着屏幕我都感觉要烧起来了!】
【青苍大人威武!烧死那个变态容昊!】
【小兰花快阻止啊!客栈要没了!】
“大木头!不要!”小兰花急得一把抓住东方青苍凝聚业火的手臂。就在她指尖触碰到他的瞬间,东方青苍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掌中那毁灭性的业火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猛地摇曳了一下,气势骤然减弱。
小兰花仰着脸,大眼睛里满是焦急和恳求:“不能烧!这里都是无辜的人!客栈会被毁掉的!掌柜的算盘已经坏了,不能再烧她的店了!”她理由朴实得让人想笑,却又无比真挚。
东方青苍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那冰冷暴戾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掌心的业火虽然未曾熄灭,却也不再狂暴地攀升。他薄唇紧抿,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最终只是极其生硬地挤出一句:“…麻烦。”不知是说小兰花的阻拦麻烦,还是说眼前这个局面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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