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只是听着,不置可否。力量伴随着代价,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所谓的“金手指”,不过是弱者幻想中逃避现实的麻醉剂。
然而现在…
看看他自己吧。
前文明的遗产(恶灵、终局之钥)?
深海的契约(深蓝的祝福)?
点石成金的统帅光环(战争艺术家)?
翻云覆雨的政治手腕?
洞悉生死的医学圣手?
甚至…可能还有未解锁的精神力量?
这哪里是什么“天赐”?
这分明是…他一路挣扎求生、在无数生死边缘徘徊、背负着文明存续的重担、被前人的计划与后人的背叛反复撕扯…最终,被命运,或者说,被他自己的选择、牺牲、痛苦和坚持…硬生生“锻造”出来的东西!
是他自己,在泰拉的烽火里,在深蓝的盟约下,在妮姬的废土上…一点一滴,用血与火、智慧与绝望、盟友的牺牲与敌人的尸骸…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套…“金手指”?
一个冰冷、高效、沉重、甚至带着几分非人感的…“金手指”。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他想笑,却又沉重得让他指尖发凉。
“造了个金手指…”博士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主控室里几乎微不可闻。冰冷的金属面具下,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的表情。是自嘲?是无奈?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面对这荒诞命运的疲惫与了然?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陪在他身边的阿米娅,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那股汹涌而复杂的情绪洪流。共享着“终局之钥”的链接,让她比任何人都更贴近博士此刻的状态。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更紧地握住了博士覆盖在战术手套下的手。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博士的肩膀上。
少女温软的体温,发丝间淡淡的清香(混合着战场硝烟和一点点汗味),以及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感,透过冰冷的作战服,清晰地传递过来。像一道暖流,轻柔地渗入博士被冰冷信息和自我剖析占据的心房。
博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习惯了计算、谋划、承受,习惯了用钢铁包裹内心,习惯了成为所有人的支点和依靠。这种纯粹依赖的、近乎撒娇的亲密接触,对他而言陌生而…脆弱。
但他没有动。
没有推开。
他只是任由阿米娅靠着自己,感受着肩头那份微小却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少女平稳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丝微痒的暖意。这份宁静的依偎,仿佛拥有奇异的魔力,将他脑海中那些翻腾的、冰冷的、沉重的信息流稍稍抚平,让那被“金手指”的荒谬感冲击得有些混乱的思维,缓缓沉淀下来。
pRtS2.0的主屏幕依旧亮着,星云徽记无声旋转。屏幕上,那金色的倒计时依旧在坚定地跳动:
05:27:41
40…
39…
壁垒之外,废土的猩红菌毯在黯淡的天光下延伸,东北方向那代表未知威胁的光点依旧在无声搏动。壁垒之内,熔炉轰鸣,工人们为迎接援军做着最后的准备,维什戴尔的咆哮偶尔穿透隔音屏障传来。
但在主控室这片小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凝滞了。只有少女依靠着沉默男人的剪影,和屏幕上稳定流逝的数字,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博士闭上了眼,或者说,只是让目镜彻底遮蔽了光线。他没有再去思考方舟的阴谋,没有去推演能力的组合,也没有去忧虑那迫近的威胁。
他只是…在消化。
在沉淀。
在感受着肩头那份微小而真实的温暖。
在这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被壁垒守护的宁静里,在这自身都已成为一个巨大谜团和力量集合体的时刻,他允许自己,拥有这片刻的、纯粹的…沉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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