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枢弯腰将索齐拖到身前,景璟拎着刀跳下爬犁,也只是一瞬。
等众人从被骗的震惊中回神,夏枢已将匕首架在索齐脖子上,景璟也与夏枢背对背做好了防御架势。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夏枢厉声高喝,见几个异族兵士拉弓搭箭,他冷笑道:“如果想被诛九族的话,你们尽管动手试试。我是不介意你们大汗及你们的九族为我陪葬,所以想死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比刚刚周良爆出面前两个双儿的身份更为震惊。
“不可能……”伊勒被骗过一次,根本不相信他:“大汗不可能会这般配合你,休想再骗我们!”
“你放屁!”索齐勃然大怒:“要不是你们这些狗眼不识泰山的一上来就拿箭射老子,老子至于这么憋屈,被他拿捏吗?”
伊勒等人:“……”
这事也太离谱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不太相信。不过不信归不信,真叫他们放箭射人,他们也不敢。
想了想,伊勒道:“我需要报告给大王子!”
“索古?”索齐眼睛一亮,瞬间激动起来:“竟然是索古,快叫他过来见我!”
这人的激动样子太不正常了,难道他真的是大汗?
伊勒有些冒冷汗,他看了看下属,又看了一眼凶悍的夏枢,从怀里拿出一支哨子,然后一声尖啸瞬间划破昏暗的夜空,响彻各个山头。片刻之后,不远处的山中就响起了同样嘹亮的哨声,像是回应。
意识到异族人的驻扎地点就在附近,且很快就能赶到,夏枢和景璟都感觉到了情况的棘手。
他们没有马匹,靠脚步是跑不远的,所以自遭遇这一支队伍,听到他们行程匆匆,夏枢就没想跑。从这些人嘴里,夏枢知道边境上李朝人现在已经和异族人打了起来。两军交战,却有一群异族兵士跟执行重大任务似的,远离战场,匆匆朝北方赶,夏枢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索古!如果索古已经知道了王都的情况,那么最急于回到王都的人,就是他。虽然他的兄弟们都死了,但兄弟们的背后势力可都好好的,他要登上王位,也不是那么容易。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回去,在兄弟们的背后势力拥戴新的大汗人选前,稳住局势,压制各方势力,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王位。基于对这些的猜测,夏枢原本的计划就是用得了传染病的普通牧民的身份先将这些人忽悠走,然后他们连夜进山找个隐蔽的雪洞藏起来。待得索古带人离开,他们再行出来朝南赶路。
只是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叫他的计划功亏一篑。而更糟糕的是,他与景璟的身份还被爆了出来……
夏枢虽然忧心、懊恼,但也知道时间紧急,他没有继续把心力放在没有用处的情绪上,很快收敛心神,脑中快速运转,开始寻找新的突破口。
而景璟则是气红了脸,死死地瞪着周良。
他就算再对这个外公不抱希望,也没想到他能如此突破底线。想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景璟心里对他那源自血缘的最后一丝牵连也消失了。他没有废话,直接冷下脸,开门见山地问道:“我阿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周良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儿,穿着女装,稀疏的头发盘着女式发髻,形象其实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但他脸上的神色此时却是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仿佛把景璟推入生死危境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在异族人那里“立功”才是他最在意、最得意的事情。
听到景璟问话,他冒着精光的眼神一闪,但开口却是驳斥:“你身体患病把脑子也传染了吗?怎么敢这么跟长辈说话!你阿娘没教好你孝顺,就教会你胡言乱语了,是不是!”
“那你也得有个长辈样子啊。”夏枢一边想着事情,一边仿若不经意地开口:“你这种没有人性、不讲人伦的小人,小爷真是平生仅见,开了大眼界。景璟……”
夏枢教导他:“对他不必客气。左右他今日搞这一遭,已是你我的生死之敌。你我今日若是活着倒也罢了,若是死了,他也别想好过。临死前,一定要把他拉做垫背的,知道吗?”
别的话,周良嘴角勾着讥讽的笑,全然不在意,但涉及性命之事,他当即就暴跳如雷,对着景璟一顿训骂:“别听他胡乱教你,他没爹没娘,被一个粗鄙低贱、不识字的莽夫养大,懂什么叫孝道吗!你阿娘是我生的,她的命就是我的,你是你阿娘生的,你的命就也是我的,你们孝顺我是天经地义,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今日我要你为我付出性命,你就必须做到,只有做到,才是最大的孝顺,才不辜负我生养你阿娘的恩情。孝顺我,是你身为外孙双儿最该做的事!”
“孝顺你也得你配得上我孝顺。”景璟反唇相讥。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替我做主。还有……”景璟怒道:“你还骂小枢哥哥的阿爹,他阿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就是给他阿爹擦鞋都不配!”
周良从来没被他这般顶撞过,登时大怒:“你放肆,我真是白生你……”
“行了行了……”夏枢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极为无语,嫌弃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孩子都是你怀胎十月生的似的,你有那本事吗!”
“噗……”旁边几个原本抱在一起哭的女人,竟是忍俊不禁,直接笑出声来。留守的异族人也是哈哈大笑,有些还相互推了推肩膀,神情猥琐道:“你们谁去检查检查,看他到底能不能生!”
他们一淫笑着开口,气氛全然变味,女人们登时闭了嘴,夏枢脸上的讥笑也淡了下去。
周良被打断话,挨这么多人嘲笑,脸皮一下子变成酱色,他不敢骂夏枢,也不敢骂异族人,逮着几个女人就是一通骂:“一群残花败柳,你们也配嘲笑老夫!等着吧,到了王都,看老夫怎么收拾你们!”
然后又骂景璟:“你跟你阿娘一样的吃里扒外、白眼狼。我当年真该刚生下她就掐死她,叫你这个小兔崽子连存在都别想存在在这世上。”
景璟握紧拳头,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几乎冒火,大声道:“你不许骂我阿娘!”
周良似乎被他的情绪取悦了,就哈哈笑了起来:“我何止骂她,我还杀了她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此话一出,全场皆是一惊。
就是看戏的异族人都觉得这事情有些离谱了。
索齐开口道:“哎,这做人爹娘的,可不能这样啊……”
景璟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还是觉得一根冰柱直插心窝,冷的他浑身僵硬,脸色惨白。
周良却理直气壮道:“她吃我的,喝我的,被我用锦衣玉食养了十几年。我不过是对旁人下个毒,目的还是为她好,她不领情不说,还敢冲我嚷嚷,威胁我我要再怎么着,她就和我断绝关系……我已经对她够宽容了,不然何至于让她胆子肥大到敢不听从我对她婚事的安排,搞出未婚先孕这般有辱门风之事,彻底毁掉了我的朝堂计划。我原本是想放过她,但她竟真敢以说话算话为由,与我断绝关系,之后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行那白眼狼之事,偷取我的政务往来信件,意图毁掉我在朝堂上的一切……既然她如此不孝,和我断绝关系,又意图危害我,那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叫她不必存在于世上了。”
夏枢没想到,周青当年竟是知道他阿娘被周良下毒之事,还为此与周良走向决裂。之后与周良断绝关系,也成了周良要除掉她的重要原因。
夏枢想说,周青没有偷你的政务往来信件,她只拿了王长安的,她虽因你坏事做尽,无奈之下选择了断绝关系,不受你恩不受你惠,但还是在意你这个阿爹的……但看着周良,想着他口中的周青完全变了形,过往决裂全是周青的过错……夏枢闭上了嘴。
还是别说了,周良不配!
很显然,景璟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提这个。不过他提起了另一件夏枢不知道的事:“阿娘是娘死的早,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不是你给的,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家道中落,自己又没有本事,未攀上淮阳侯府之前,不过是个五品闲官,俸禄连日常人情往来都不够,哪里养得起阿娘。是外婆用丰厚的嫁妆养的阿娘,外婆临终前还说要把嫁妆的大部分留给阿娘做嫁妆,结果叫你几乎全吞了去,拿去养你那继室及小妾生的十几个孩子。要说养,也是阿娘养了你及你们一大家子。你何曾养过阿娘半分?”
说起后院经济,景璟脑袋特别清醒,绝不叫对方占口头上的便宜。当然,如果他是阿娘,他连实际便宜也不会叫对方占。不过阿娘与他不同,他是没嫁人,可以随心意做事,阿娘是嫁了阿爹这个做官的,还有了他,不能真跟周家撕破脸皮,不然就是对方在朝堂上操作一下或者是用孝道说个事儿,阿爹在朝堂上就会举步维艰,他们一家子也会起不少波澜。阿娘其实是用那些钱财换了阿爹仕途的平顺以及家里的安宁。
景璟懂得阿娘的取舍,但决不允许周良污蔑阿娘。
还有……
景璟道:“你通敌叛国,害死我阿爹,不说阿娘心软没把你怎么样,就是真揭发你,叫你滚出朝堂,人头落地,也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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