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皇太后以皇帝的名义赦免了杨荣后,朱祁镇忽然命王振给拟了一道上谕,说的是近来查到许多地方官员,都七老八十了,还在任上,虚应故事,空耗朝廷俸禄,所以应当重申古礼,地方官员应当在七十岁主动告老还乡,违者将严惩云云。
王振在内阁恭敬地说道:“皇上说了,这古礼是针对地方官员的,内阁诸位阁老不在此列。”
王振走后,杨士奇淡淡道:“圣上体恤老臣,我应当谢恩才是。”
杨士奇今年已经七十二了,杨荣和杨溥都六十五岁,这圣旨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是皇帝针对杨士奇的。
但皇帝吃相这么难看,还没亲政就想着踢掉四朝老臣,杨士奇心中很是愠怒。
杨溥忙打圆场:“皇上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专门让王振来解释此事么?”
杨士奇哼了哼,没说话。
杨荣嘴角有些掩饰不住的笑容,没想到自己刚吃了一瘪,皇帝立马给杨士奇一个下马威,小皇帝年纪虽小,帝王心术倒是不简单。
“元翁觉着这圣旨该怎么票拟?”皇帝既然把草拟的圣旨发到了内阁,按例内阁也是要票拟,给出意见的。
杨士奇笑笑:“勉仁你来票拟吧。”
把这个难题抛给杨荣,杨荣也六十五了,再过五年也要七十了,谁都逃不了。
杨荣转头问杨溥:“澹庵(杨溥的号)怎么看?”
杨溥是好好先生,看了看杨士奇,道:“草拟的圣旨也说了只针对地方官员,应当强调不涉及京官。”
杨荣也同意这么拟,就这么拟了票贴上,呈递上去。
没几天后,王振去内阁送圣旨,见内阁文书浩繁、国务繁忙,假意叹道:“朝廷多亏了有三杨先生,可是三位先生都高年寿了,将来可怎么办哟?”
杨士奇只好道:“老臣当竭诚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意思就是老了也要干到老死再说。
杨荣心中暗笑,话虽然是王振说的,可表达的意思是皇帝的意思,杨士奇这么回答,明显是恋栈权位,皇帝当然不会满意。
便道:“我们已经老了,无法再为朝廷效力,应当推举一些可担当国事的后辈。”
王振顿时很高兴。
转过天,杨荣就推荐了曹鼐、苗衷、陈循、高谷等,分别任经筵官、翰林编修等官。
杨士奇埋怨杨荣那天说话说得太轻易了,这个口子一开,后患无穷。
杨荣嗤笑道:“我们已经令人厌弃,纵然能坚持一时,难道能改变他讨厌我们的心意吗?一旦大内传出只言片语,要命某人入阁,我们不还是束手无策。现在这四个人毕竟都是我们的人,朝政不至于落入阉宦之手。”
杨士奇咂了咂嘴,点点头。
他不是没想过寄希望于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渐渐放手,许多事情都已经由皇帝自己去决定。
杨士奇用手按着太阳穴,心中暗暗焦急,小皇帝渐渐长大,愈发不受控制,现在就已经这样了,将来还不知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等我们都致仕了,朝政可怎么办啊?”他叹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自然有后辈主持。”杨荣倒是很看得开。
很快,杨荣便上书辞官,朱祁镇不许,下旨慰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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