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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两颗眼球（第1页）

蚩蝉。蚺阵的唯一血脉继承人。这宗继承权。恍惚而遥远。可今儿呢。蚩庐肉身，原来竟是蚺虫大阵的饲主！

传说成真。尽管也是平生头一回亲鉴。这玩意儿。咋办？

滑腻。邪恶。丑陋。蚺虫到墨蚺——血脉沉寂无论多久多深。可总有一天爆燃。若。她爹蚩庐。活活一尊大魔头。

竟还不如阿银呢。阿银，只会愈变愈美。超绝锦羽三姊妹的美。

卓儿娘呢？好么，一屁股坐在火药桶上。等着血脉苏醒的那一天。该死的。任谁休想逃掉的血脉继承权。

咋办？——早早晚晚的。不也又丑又魔的呀。甚或，更丑更魔的呀。

许鸣。任怀里的阿婵，矫情，哭闹，撕咬。多一句白开水儿似的劝慰，就算他输。

可也真的疼！蚩蝉，掐他胸口。掐得煞白的指甲盖儿，掐到许鸣胸口汩汩血涌。

“诶！阿婵。干嘛拿我解恨呀！要么悠游虚空，咱俩回祭司峡谷去。要么杀回蚺虫大阵，干掉你爹。你这……走走走！跟我回家！”

许鸣。硬梗着脖子。死活不肯回头一眼。耳膜早也刺破。蚺虫渐愈茁壮嘶嘶嗦嗦的动静。卓儿奄奄一息，渐远渐弱的哼哧声儿。

“可我。我想卓儿！我身上的肉啊！……回家？祭司峡谷？那。那卓儿呢？……我咋办啊。许鸣！”

蚩蝉。恍惚着小奶嘴儿。小圆脸。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恍惚着化作蚺虫大阵的母体及饲主。恍惚着那一天——卓儿弑母。扬长而去。

“诶？是你怕！怕这怕那！怕卓儿！那就趁早！……趁卓儿尚未断奶。浪巫草原随手哪位母亲的奶水都比你足！趁卓儿尚未灵兽栖身，卓儿姥爷一定给她物色一头灵犀超绝的灵兽！……留下卓儿。王庭王权王座。将来不知有多煊赫呢！”

许鸣。强忍着。不知还能强忍多久。卓儿孱弱的喘息，绞碎着当爹的心窝儿。

趁早！没错。就是要趁早。不然眼前蚩庐蚩蝉，父女决绝的一幕，必将一遍遍重演。

“宁肯有那一天。我。我也要带走卓儿！……许鸣。带我们娘俩回家！回祭司峡谷！……我错啦。错啦！再也不给你惹祸啦。许鸣。救我们娘俩！”

蚩蝉。任她哀戚，懊悔，求饶。许鸣，却也只笑盈盈着，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手腕暗自发力，死死将阿婵困在自己臂弯里。紧顾着驱策蝉眼，疾驰祭司峡谷方向。

直闹到刀刎玉颈，盈满血槽的地步。蚩蝉，摸出防身小金刀，逼着许鸣杀回浪巫王城坞堡。

“浪浪浪！啥节骨眼儿啦还浪！一个浪爹，一个骚娘，俩骚浪。净顾着瞎扯淡！……卓儿！再忍忍哈！你蝉眼伯伯救乖乖来咯！”

蝉眼。仰起脖子。吸溜光最后一滴荔枝酒，甩掉红泥酒葫芦，掠起乌亮巨翅，一弯黑色电弧，划向正遭蚺虫大阵蹂躏的浪巫王城。

可也晚了的。许鸣愕然。明明早也被虚空抹掉的彰河，竟然复生了么。

不！是蚩庐。是墨蚺。是墨蚺统御了彰河。彰河借着墨蚺还魂。

“蚩庐老巫。这是！……这是要灭掉现世。挟着泱泱彰河。挟着浪巫草原。挟着万物生灵。与他殉葬！……咋办啊？许鸣！”

蚩蝉。紧咬嘴唇。嘴里汩涌着一股浓浓血腥。生死无畏。却也罪该万死。这凭空而来的一场末世浩劫，岂不就是的欲念孽缘么。与仕囍的。与魂域的。与雪墓红窟秘境的么。

“嗨！这才哪到哪呀！就他？老蚩庐！……毁天灭地。除我许鸣。哪轮得到他呀！凭他汹汹蚺阵。我只一句灭他！‘两颗眼球夺眶飞出’……不跟你啰嗦啦。阿婵。我先忙咯！”

莹莹闪闪的。一簇簇的。像霎时吹散了的蒲公英。这个叫许鸣的男人。就这么化人为空。了然于空。

蚩蝉。痴痴惘惘着。心旌耸涌，张开襟怀，瞪大了眼睛。丝丝絮絮，晶晶烁烁，如烟如尘，一袭渺渺虚空锦袍披在了阿婵身上。

“哎呀！好美呀！……喜欢！喜欢！怎么着都喜欢！成了吧！瞧把你能耐的！赶紧救卓儿去。回祭司峡谷，总有你显摆的时候！……哎呀！好啦！别磨叽啦！”

默不吱声的虚空。倏地一怔。这才飘然自去。转瞬间，弯弯的一道银瀑，滚滚倾泻而下。

蚩蝉。随光远眺。心头骤然一沉。这银瀑，这虚空，不免也太渺茫羸弱了吧？……蚺虫大阵已成！浑浑噩噩。苍苍茫茫。

一座堪比万仞锦羽雪线，更嵯峨险峻的墨甲鳞山，蜿蜒千里长躯，徐徐蠕蠕而动。

虚空黯沉。墨雨黑风。所经所行，所及所触，尽染黢黑墨色。虚空留白，尽涂漆黑。

光明！狡黠的蚩庐。满腹心思只一条。将光明吞进肚腹。将人间锁入黯夜冰河。

诶？蝉眼。蝉眼呢？突然竟死活摸不着蝉眼。翎毛。脊梁。一抓一把滑腻的墨烟，冰凉丝柔，细若糜黍。

蝉眼。这辈子总也醺醺酒气的呀。蚩蝉，紧耸吸着鼻翼，周身斥满了腥膻腐臭，蒸腾尸气。

“啊？蝉眼！好蝉眼？……哪呢？人呢！蝉眼！……这是。这是哪儿啊？是！是墨蚺肚腹里么？……虚空呢。许鸣呢。牛皮大王呢！败啦？逃啦？死啦么！”

蚩蝉。憋屈得嚎啕大哭。这也太窝囊了吧。手握金刀，驾驭蝉眼，叱咤两界，斩欲念宿主，杀贞年元神……就这么生生吞进墨蚺肚子里了。

若隐若现的，最后一束弱弱的光亮。无疑是蝉眼的。蝉眼向来多么冰峰锐利的眼睛啊，悄悄滑入无尽渊沟，一星星儿地湮作乌有。

“啊！痒！……痒痒痒！……该是的许鸣！救我啊！”

蚩蝉。浑身奇痒无比。四下疯狂抓挠。狠狠抓住一把。可一攥进手心儿，竟又是一把滑腻黏稠的墨迹。

黝黑渊沟里，窸窸窣窣蠕动着一条遒劲的信子。勒住了蚩蝉，愈勒愈死，直勒进身子，啃骨噬肉。沥沥拉拉着的，一块块儿离开身子。

蚩蝉。仍妄图挣扎逃脱。抱起胳膊，绷紧身子，蹲下坐下躺下。无济于事的，哪哪都是空落落的。

啊！原来如此啊？那就来吧！——肌肤，比脱去一件罩袍还轻松的，整张剥离身体。一坨坨血团儿浮游着。掏空的肚腹，四散零落。

最搞笑的。两副森森指骨，咯咯蹦蹦地抓舞着，总想将阿婵身子里的零零碎碎，重新归拢回去。那早也空空如也的腔子里。

诶？不对！好像开头还少两句来着。“两颗眼球最先夺眶而出。悬浮不远处记录……记录虚空！”

谁的虚空。谁的记录。谁的？……两颗眼球？哪呢！

“啊呀！该死的许鸣！你咋把我给空掉了呀！……合着我就剩俩眼球。俩眼球活着啦！……血次呼啦的。光秃秃的俩眼球。简直丑死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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