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青猛地从地上站起,目瞪口呆瞪着小厮,难以相信:“你、你……”
话落,又沉沉咳嗽一两声。
门口的刀疤男哈哈大笑,拱手抱拳:“徐大人不必惊慌,我们兄弟几个也是奉命行事。”
短刃出鞘,在火光下泛着冷白光影,瘆人灼眼。
刀疤男目露凶光:“我等也是拿钱办事,只要徐大人配合,我们也不会为难大人。”
雪大如席,寒风卷入破庙,老旧的木门在风中发出苟延残喘的声音,无比凄凉哀怨。
枯枝败叶堆起的柴火堆支着细碎光影,徐季青错愕定在原地,望着小厮的目光痛心疾首。
小厮伏跪在地,眼见刀疤男绑起徐季青和明窈往外走,忙不迭朝前追去,对着刀疤男点头哈腰。
“大、大哥,事情我都办妥了。”他双手不住地在长袍上摩挲,欲言又止,“那个说好的二十两……”
刀疤男冷笑一声,随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咕咚一声往地上丢去。
小厮急不可待,慌忙朝钱袋子扑过去,双眼泛着精光,
电光火石之际,只觉脖颈一阵凉意掠过。
小厮双目圆睁,不可置信捂着从自己脖颈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双腿一软,整个人缓缓滑落在地。
鲜血溅了一地,还有两三滴落在钱袋子上。
刀疤男低声笑笑,他嗓子粗哑,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钱袋子,随意拂去上面的血珠,又重新揣回怀里,对着徐季青和明窈咧嘴一笑。
“背主的玩意,杀了就杀了,徐大人不会怪我多管闲事罢?”
北风森冷,小厮的脑袋歪在一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睁着。
破庙再次陷入沉寂。
……
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牢牢捆住,明窈同徐季青被关在舱中,舱内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江上水波荡漾,少顷,借着外面稀薄的夜色,明窈终于看清舱中的一切。
掉漆的八仙桌上立着一小盏油灯,是行船之人惯用的。
明窈双眉渐拢,她身上还发着热,脑子沉如铁,四肢抬不起力。
掌心的金簪转动好几周,依旧割不断麻绳。
窸窣动静落在冷清夜色中,自然瞒不过舱外三人的耳朵。
刀疤男站在甲板上,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喽啰。小喽啰听见里面的动静,咧嘴勾起几分嘲讽:“大哥,你真不怕那小娘子跑了?”
刀疤男不屑一顾:“这是在江上,她难不成还会凫水不成?再说那一位……”
刀疤男忽然收住声,不再往下说,只是狠狠往地上轻啐了一口,“船行至何处了?”
小喽啰毕恭毕敬:“再有五里路就出汾江了。”
刀疤男转首去看案几上的百刻香,双眉皱成一团。
小喽啰揣测他的心意:“大哥,可要让他们加快行船?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若是让官兵看见了……”
刀疤男摆摆手:“让他们慢一点,这破船晃得老子头晕。”
小喽啰面露惊讶,却也不敢忤逆刀疤男,急急转身去吩咐人。
二人的声音并不避讳,一字一句落在舱内明窈和徐季青耳中。
两人对视一眼,须臾,徐季青转过头,讪讪道:“今夜之事,是我对不住明姑娘在先。”
是他行事莽撞,才让两人都落入狼窝。
舱外重新点了灯,如一点渔火坠入江中。
明窈侧目轻瞥,声音压得只剩气音:“你先前说的‘受人之托’是何意?”
光影模糊,徐季青偏首,定定望了明窈许久,方收回视线。
徐季青声音淡然:“字面意思罢了。”
夜色悄无声息飘落在舱内,模糊光影落在徐季青眼底,缓缓扯出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曾听孟少昶提过明窈,也曾在孟少昶那见过明窈的画像。
狱中匆匆一面,孟少昶依旧如初见时那样清隽明朗,翩翩公子。他身上落满脏污和血迹,可那双眼睛望人时,依旧明亮澄澈。
他没求过徐季青什么,只说若是有朝一日遇见明窈,替他照拂一二。
“我从未失信过她。”身上受了刑,孟少昶说话都有些牵强。
只能强撑着扯动嘴角。
徐季青声音喑哑,落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说不出的悲凉哀恸。
“他最后挂念的,也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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