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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神情孤高而疏远，垂眼将漆杯放在案上，曼声道：&ldo;我问过多次，翁主总不肯作答，令我很是困扰。如果翁主当真是源娢，应当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所以今日问你最后一次，多年来资助翁主的人，究竟是谁？&rdo;源娢抬起眼，眼里一片荒寒，&ldo;君非要问出这人，到底是什么缘故？&rdo;他笑了笑，&ldo;自然是报恩。翁主成了孤的夫人，孤怎么能够知恩而不图报呢。&rdo;她抿唇不语，半晌才道：&ldo;娢父兄犯了重罪，是君侯一手处置的。那人和我阿翁素有交情，我告诉君侯事小，万一主上追究起来，岂不成了恩将仇报？因此还请君侯见谅，妾不能说。&rdo;他也不强求，点头道好，&ldo;不说便不说罢，明日上朝，我会当朝求陛下赐婚。但是从今往后，翁主再也不会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孤相信，守株待兔，总有一天能够等到那个人。实不瞒翁主，赐婚这种事，在孤看来仅是一道领而不办的诏命。比如大婚前翁主断手断脚，或是突然暴毙，也就全然不做数了。所以你究竟图什么呢？告诉我实情，我保你将来全身而退，如何？&rdo;他的手指在案上笃笃叩击着，不长不短的一声接着一声，令人不安。她煞白了脸，&ldo;妾已经死过一次了，君欲令妾再死一次？&rdo;他的回答很直接，&ldo;你原就不应当复生。不过你放心，孤也并非那么绝情，至多将你囚在云阳狱，让你永世不见天日罢了。云阳中关了太多来历不明的人，多一个你，没有人会去探究。你可以祈求神明保佑，两年之内朝野不要有什么变故，否则你的日子就难熬了。&rdo;她听后倒退了好几步，&ldo;燕相如，你当真那么狠？&rdo;他冷冷一哂，&ldo;长沙王一支数百人之众，说灭也就灭了，孤狠与不狠，翁主应当知道。&rdo;她失控，终于尖叫起来，&ldo;你从不相信我是真的源娢，是不是？&rdo;他站起身拂了拂袍裾，边走边道：&ldo;今日起，翁主闭门谢客，对外称病。&rdo;她僵硬地追了两步，&ldo;妾已及笄，谨奉琅干致燕君。算前言，莫轻负……&rdo;她站住脚，看见他诧异回首，凄凉笑道，&ldo;源娢人在，琅干可还在？&rdo;他心头发凉，可是到了这步，真和假，已经不重要了。他迈出翁主府，沉重的府门轰然一声阖上，把一切凡尘俗事都隔断。节后的第一个朝会，举行得尤其盛大。改元加之天子亲政，预示着全新的开始。王座背后的黑底银钩纹髹漆长屏，衬托着天子庄重的眉眼，愈发显出不同于往日的王者气象。少帝端坐上首，语调舒缓，&ldo;年前朕与诸君所议，令王推私恩，分封子弟为列侯的政命，已如数实行了。节下大司农及宗正卿、大鸿胪等陈本上奏，藩国始分，需朝廷为侯国命名，数量之庞巨，史无前例。&rdo;她顿了一下，目光穿过冕旒前垂挂的十二道白玉珠串，落在群臣首席的丞相身上，&ldo;譬如汉中，汉王有&lso;六&rso;子……&rdo;她把那个&ldo;六&rdo;咬得很重，丞相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十分难堪地摸了摸鼻梁。&ldo;需分封&lso;六&rso;位列侯……&rdo;丞相赶在脸红之前，一手摁住了两边的太阳穴。上半张脸都挡起来了，看不见表情，不要紧，少帝还是觉得心情很好。她将手里的奏牍放在长案上，含笑道：&ldo;侯国隶于郡，地位与县相当，却直属朝廷监管，管制不力，便是朝廷的错漏。朕欲派遣官员持节巡视州郡，这件事……&rdo;微倾了下身子，&ldo;还需相父经办。&rdo;丞相不得不执起笏板一揖，&ldo;诺。&rdo;她坐回去，倚着凭几又道：&ldo;朕记得上年秋，议过有关北地新置一郡的事。乌桓扰攘，常年犯我边陲，年下又有一场战事，虽迅速平息，然死伤近四千人，令朕寝食不安。北地戍防亟待加强，如今冰雪消融，由御史大夫出使承办。另命中郎将卫广随行，听令御史，务要将此事圆满办成。&rdo;御史大夫心里明白，明升暗降的把戏开始了，古来臣属和天子为敌，有几个有好下场？现在是他们遣往鸟不拉屎的地方，远远避开或者还能活到寿终正寝，但是丞相呢？这么大个钉子戳得少帝眼皮子都合不上，不拔了，那才真是有染。起身领命吧，御史大夫答得铿锵而心甘情愿，&ldo;臣粉身碎骨，必不ru主上使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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