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以为然,&ldo;昨日又亲又搂,要传染,也不等到现在了。&rdo;复又问了句,&ldo;这病果真和房事不节有关?你身边不是没有御婢吗,那个魏女是你病后才到府里来的吗?&rdo;他怕她多心,自然极力撇清,&ldo;金陏掉书袋子,爱显露他的才学。他说的那些都是风寒的诱因,并不表示臣一定由此得病。魏女是昨天早上才入臣内寝,我府里婢女也只负责端茶送水,所以不是陛下想的那样。&rdo;&ldo;没有女人啊……&rdo;她把被褥铺排好,扭头一顾,正看见他的手……那只手纤长白净,作养得格外温润。她不说话,笑吟吟多打量了两眼,他一怔,仓惶把手藏到了背后。这是干什么?难道心虚么?她斜着眼睛端详他,&ldo;相父守身如玉二十八载,何以……解忧?&rdo;丞相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ldo;留宿帝寝,终究不像话。&rdo;扶微很大度,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留宿,用不着那么婆婆妈妈的。她按他坐下,为他脱了外面玄端,&ldo;相父病了,朕侍疾,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rdo;这时黄门复命,搬了大大的温炉进来,左右分别排开,小寝内很快便暖和起来了。她随口吩咐,&ldo;朕要与相国议政,命谒者远远听令即可。&rdo;黄门令道是,却行退出了帷幔。人都散了,窗上又有厚厚的遮挡,这帝寝看起来固若金汤。她扶他躺下,摸了摸他的额头,&ldo;金陏的方子应该和你府上开的不一样,换两味药,兴许就好了。&rdo;丞相躺下来,不甚安稳,还在考虑先前宴上的事,&ldo;我早就料到,今日诸侯会逼我归政,我是有备而来,可万万没想到,陛下会说那番话。&rdo;她坐在昏昏的灯光下,托腮看着他,&ldo;哪番话?说朕不疑相父,何时归政与相父再议吗?&rdo;他迟疑着点头,&ldo;臣知道,陛下盼亲政,盼了好多年。&rdo;是啊,她不否认,直到前一刻为止,她还在想着收拢大权,天子亲手治国。一个不想中央集权的皇帝,哪里能算得上是皇帝?她不愿意当傀儡,亲政是一定要的,不过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罢了。&ldo;今日你身上不好,暂且不议,先安心治病吧。&rdo;还是扯开了话题,总觉得彼此相处得来不易,现在谈论这个煞风景,弄得不好又要不欢而散。她知道政权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有一块饼,但因两个人的处境,不容他们共食。可以很爱,但大权不能分割,听上去是不是又决断又可悲?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人放弃,也许问题就简单多了。可是谁放弃谁就万劫不复,大家心知肚明。她怏怏的,他看出来了,沉默了下道:&ldo;敬王陈奏的事,臣已经听说了,我想楚王问臣的话,也正是上想问臣的吧?&rdo;她抬起眼来,没有多做考虑,&ldo;你不是已经回答了吗,一者没有确凿的证据,二者你不在燕氏族中,即便燕氏灭族,也不和你相干。&rdo;丞相心头一跳,&ldo;陛下……&rdo;她见他面上变了颜色,忙笑道:&ldo;我随意一说,你还当真么?我料想燕氏百年望族,不会做那种自毁根基的事,即便果真有牵扯,我也不会让祸事牵连到你身上的。博弈中有一着,叫弃车保帅,我想你明白这个道理。我虽然是皇帝,但我私心重,满脑子只有你。&rdo;她说着,调戏式的勾了勾他的下巴,&ldo;我只保一人,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尤。&rdo;丞相静静听她说完,她用了&ldo;我料&rdo;一词,可见她没有想过同他坦白,上次那个诬陷燕氏串通荆王的匿名奏疏,是出于她的授意。不过尚有一点值得庆幸,这次蜀地的事应当与她无关。如果是她的手笔,那么今日大宴上就不会这样不了了之。王侯将相、三公九卿都在场,岂非是将他逼入绝境的好时机吗。可惜她没有,白白浪费那个幕后策划者的良苦用心。那人是谁,他已经下令查访。魏时行是个办案的好材料,只要盯着他,便什么都有了。然而于她,他还是有些看不透。她终归有所保留,其实自己也一样,不愿放权,怕她一朝独步天下,他就再也难以牵绊她。所以谁也不比谁高贵,豺狼配虎豹……他笑了笑,这个比喻用在他们身上正好。一场斗智斗勇的爱情,即便爱,也不敢敞开心胸,害怕对方猝不及防拔刀,狠狠地扎过来……外面好像风雪大盛了,宫殿檐下的雕花雀替兜住了风,在瓦楞上暴虐地刮过,呜呜如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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